成長過程都是虛虛的,只追蹤那個十四五歲的王國棟。
小小兒郎,剛是可以被當做成人對待,卻還少了幾分成人心性的少年,允文允武,相貌英俊,和所有大戶人家被呵護長大,沒經歷過風霜的少年一樣,他也渴望去外面的世界。
於是,私自跟隨世交家的好友去江南遊玩,青蓮橋下,偶遇採蓮女……日照新妝水底明,風飄香袂空中舉。岸上誰家遊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楊……
少年情懷,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少女如此美貌,秀色可餐,少年也是翩翩風度,世間難得,相知相許,私定終身,自然是順理成章。
紅塵什麼話都沒說。
鏡中表露出來的感情十分質樸,也很美好。並無那等可怕的。骯髒的東西。
榮華郡主也沒有說話,臉上表情很平淡,似乎習以為常。
“要是做個妾也就罷了。”
事實上這不是什麼稀奇事兒,要是連這個都稀奇。那大周朝的公子哥們得多麼沒見識!
更不會有家長出來棒打鴛鴦的笑話。家裡的兒子一開始就教好。不讓出這等事,可是出了,也絕不會硬來。就如榮華郡主說的,別說這是採蓮女,就算是個青樓裡頭的,不喜歡歸不喜歡,弄回家門找個地方一擱,當看不見就是了,回頭仔細教訓兒子,給他掰扯清楚,也就是碰上只有一個獨子的人家,可能會麻煩一點兒,大人們會很是生氣,兒子多的,若是小兒子出了這等事,罵幾句多勸勸也就過去了。
就是到了王國棟這兒,雖然出了一點兒小問題,比如說那個採蓮女有了身孕,再比如說,這女子竟是個面上柔弱,心裡古怪彆扭的,聽說要進王家當妾,也不哭也不鬧,下人端來的湯藥,她不喝,可那些婆子硬是給她灌下去,她也只是默默流淚,到沒別的,當時王家還以為這姑娘好對付,想著回頭教導教導規矩,給了兒子也不是不行,當然,要等兒媳婦先進門。
卻不曾想,女孩子性情比想象中古怪,竟然去逼問王國棟,問他願不願意帶著自己私奔。
王國棟心中為難,咬牙道:“我為你死都可以,但不能讓家族蒙羞。”
“那好,我們一塊兒死。”
女孩子嘆息,“這世道,也讓人活不得了。”
說著,兩行清淚滾滾而落。
王國棟心中大痛,也萬分難過,一咬牙,竟就這般答應下來,兩個人相約,同一時間吃下毒藥自殺。
兩顆毒藥也不知是女孩子從何處尋來,劇毒無比,服用後立即斃命。
那女孩兒叫貞娘,連個姓都沒有,跟著一個孤老頭子長大,那老頭子竟然會讀書識字,也教她一些,她自小就聰明,讀書識字一點就透,人也長得極漂亮可愛,否則也不會讓王國棟一見傾心,可這性子上來,卻是個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的。
當天晚上,她梳妝打扮齊整,到了時辰,就漂漂亮亮地服毒自盡。
換了王國棟……
什麼也別說了。
在銅鏡中看到貞娘服毒自盡,嘴角一抹嫣紅,臨死雖然痛苦,嘴角卻含了笑,王國棟整個人都啥住。
他自然是沒死成的。
那一日,翻來覆去,覆去翻來,沉思許久,藥也三次企圖往嘴裡面擱,奈何他終究捨不得死,要死這一回,可真是不容易!他終於還是把藥丸子給藏了。
銅鏡中,王國棟一日復一日,到淡忘了貞娘,是真像忘了的模樣,性子也有些改變,變得多少有點兒貪花好色,也可以說是憐香惜玉,不過到也還算可以,比京城中那些紈絝子弟們要好得多。
也就是最近一年,性子就忽然大變了。
“榮安,你有沒有覺得,貞娘很像一個人。”
紅塵也看了出來,她像被王國棟強槍回去的那個十一娘,也不是說五官多麼酷似,而是性情上,神態上,言談舉止上,多少有點像,連她們都有這種感覺,也難怪王國棟的舉動過火。
鬼母咯咯地笑起來:“男人啊,男人!你上一次負心薄倖,害了貞娘,這一次又沒有完成承諾,還要害死杏核,可真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聲音艱澀難聽,就和幽暗的小巷子裡,老木匠鋸木屑一般。
話音還沒落,銅鏡上又有變化。
王國棟已經是成了親的成年人,和郡主妻子不過是面子情,不大喜歡去,心中十分苦悶,便常常回繡衣樓喝酒,他在繡衣樓裡能做很多王公子不能做的事。
他可以喝得爛醉,也可以嬉笑怒罵。還可以調戲女人,在樓裡一切都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