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了吧。
這幾個字在他腦子裡迴響,像是一陣轟鳴的鐘聲。他由陳和尚扶回安置的住所,周身幾乎脫力,背脊上也出了一層汗,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疲乏至極想要休息,還沒等臥下,就似乎聽見有人傳音入密。
“就算你跑到惡人谷裡,天下人也不會放過你。”
他被這一聲詭異的聲音嚇醒,睜開眼,卻還是一片荒蕪的黑色。
在惡人谷大約三月有餘,雨煌一邊在肖藥兒處開些無關痛癢的方子試試,一邊一遍一遍在山路上行走試探。他想找到些能夠如當初耳清心明的法子,卻連牆壁都撞了好幾次。
若不是陳和尚常常來找他談心聊天,恐怕林夜的第二支箭他就躲不過去,會被釘死在自己臥房的牆壁上。
“小心!”陳和尚大喊一聲。雨煌被那支穿窗而過的羽箭嚇了一聲冷汗,又聽見林夜一聲爽朗的笑聲,傳音入密。
“怎麼才幾月不見,你的本事就弱成這樣。”
他不知道如何答,只能呆呆坐著,任陳和尚破門而出追去老遠。
惡人谷被林夜這一攪合弄得天翻地覆。在又一次大會中,先是陳和尚拍案而起說惡人谷守衛怎能如此鬆懈,後是被林夜“路過”了閨房的米麗古麗面色發青發誓決不輕饒。幾家兄弟吵吵鬧鬧,說到激動之處甚至動起了手,最後還是莫雨把茶碗一砸,不耐煩的開口:“囉嗦什麼,我惡人谷哪是別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他一聲令下,即刻有數十驍勇不離雨煌左右,一旦見到可疑之人,不管老弱婦孺先殺了就是。雨煌也不好出門,日日坐在房中。他每日總能聽到士兵奔跑或是兵刀相向的聲音,吵得他不得安寧。
他偶爾出崑崙山去走動,身旁的暗器飛箭更是無數。他總是能聽見各種指責謾罵聲和殺戮聲,天機閣為秦瀲報仇的人、楓華谷重金引出的賞金獵人、名門正派前來除去敗類的弟子……
所有被抓住的人都義正言辭的說自己是天下豪傑,說哪怕一死也要在世上留一個青名。雨煌被他們擾的不勝其煩,走過去揪住那人的領子,竭盡崩潰。
“我從來未曾對不起這世上,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名門正派,卻天天來欺負我這麼個瞎子。”
他咬牙切齒,手中穹崖筆斗轉:“若是沒有你們這些人,天底下早早就太平安寧了。”
他話語剛落,內息運轉,頃刻間那人的血四溢而出。他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腥味傳到鼻子裡。他提著那人的人頭站在雪地裡,似乎一旁又有不知好歹的人衝了過來,他手腕一折,商陽指帶玉石俱焚,墨汁一潵,又斷了一條人命。
他的腳踩在那人的屍體上,聽見身後林夜在笑。
“你終究還是殺了人,難道你還說你不該死?”
“那你呢?”雨煌輕笑:“你就沒有殺過人?”
“所以我也該死。”林夜從一旁的冰崖上跳下來,“我每一次早上醒來,都不會覺得我能看到今晚的月亮。”
他說話還是笑著的,極其爽朗。飛箭從他的手中射出,雨煌用筆一擋,也被震的後退一步。
“你內息不穩。”林夜道:“心法錯亂,看來我真的挑了一個好時候。”
雨煌從鼻子裡透出一個嗤音,一身衣衫帶血,閉上眼睛仔細聽著周遭動靜:“誰告訴你我內息不穩心法錯亂,你必定不知道萬花谷還有一支,叫懸壺花間。”
懸壺鎮派,花間一遊。
天下所有人都鋒芒畢露以攻為守,唯獨他以守為攻。
待惡人谷其他人趕到的時候,雨煌毫髮未傷,身旁林夜已經身首異處。
他的耳朵極其明銳,能夠感覺到冰崖之外依舊有人躲藏。他將筆尖的血跡抹去,一頭銀髮融在皚皚大雪中。
“回去告訴所有人,來一個我宰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若你們不願安寧,我雨煌奉陪到底!”
衣衫如墨,銀髮勝雪。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章 正邪(2)
崑崙之外惡人谷,南屏山內浩氣盟。
浩氣盟花草繁盛竹林密佈,四處有流水小橋,有小鹿水龜。燭塵到了浩氣盟報上名字,立刻就有侍者興沖沖的帶他去面見谷主,一路向內,所見的多半是在師門內有臉面的人物。
他進了正氣廳,謝淵親自為他頒了浩氣盟的文書名帖。對過往事情知曉的人多少有些尷尬,但也對他的弟弟絲毫不提,謝淵也只是擦著話邊提了一句。
“天底下正邪不兩立,莫為了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