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平日裡烏黑髮亮的眼睛也黯淡下來,茫然失措,整個人像忽然被人矇頭蒙腦地打過一頓似的。
龍錫濘沒作聲,只是猛地轉過頭朝懷英看過來,表情是無法掩飾的慌亂,甚至是惶恐。懷英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這種神色,心中頓時一突,低低地喚了聲“五郎”,與此同時又朝龍錫言和杜蘅看了一眼,問:“他這是怎麼了?”
龍錫言和杜蘅卻都不吭聲,只是默默地看著懷英。
懷英都有點生氣了,聲音也提高了些,“你們都盯著我做什麼?五郎到底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阿蕪——”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龍錫濘一定是因為這個名字想起了什麼所以才這般失態。
可是,這個名字到底有什麼古怪?杜蘅的親戚……杜蘅的親戚……懷英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不會這麼狗血吧,她一定是猜錯了。可是,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為什麼杜蘅會對她另眼相看,為什麼龍錫濘會是這般惶恐的反應,為什麼會有人要對她不利……
她的臉色微微一變,杜蘅便立刻知道到她已經猜到了事實的真相,低低地嘆息了一聲,柔聲道:“你猜到了?”
懷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一臉糾結地點了點頭,過了幾秒,又使勁兒搖頭,道:“我能假裝不知道嗎?”三公主的這個身份實在太沉重了,作為旁觀者,她還能唏噓感嘆報以同情,真當這事兒發生在自己身上,懷英忽然覺得有些茫然。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懷英看著杜蘅的眼睛,道:“沒有了記憶,其實根本都不能算是同一個人。我不記得天界的任何事,也不認得你,現在的我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是蕭懷英,這樣的我,還能是阿蕪嗎?”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還記不記得我,你都是阿蕪。”杜蘅柔聲道:“這一千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你,現在能看到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還過得這麼好,每一天都開開心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如果可以,他也寧願讓懷英這樣安安靜靜地,什麼都不知道地過下去,她的生活那麼簡單純粹,她那麼快樂,可是,事情到了現在的地步,天上地下強敵環伺,誰也說不好會忽然有什麼危險,與其讓她痛苦地自我覺醒,倒不如早些告訴她,多少也有些準備。
“也許你不喜歡阿蕪這個身份,那也不要緊。”杜蘅嘴裡說著不要緊,眼睛裡卻露出受傷的神色,“現在你這個樣子很好,以前在天界,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開心,這麼肆意。你是懷英也好,阿蕪也好,都是我妹妹。以前我沒有照顧好你,以後絕不能再讓你受委屈……”他找了近一千年才終於找到了人,卻是對面相見不相識,杜蘅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高興,如果她再想不起那些悲慘的過去,就算永遠不識得他,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懷英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朝杜蘅笑了笑,搖頭道:“五郎跟我說過你一直在找我的事。雖然我什麼都已經記不得了,但是,還是要多謝你,這麼多年都從來沒有放棄過我。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你都是我的好大哥。”
她現在的心情很微妙,對於杜蘅,更多的是尊敬而不是親近,畢竟,她記憶裡的兄長只有蕭子澹一個。這樣對杜蘅也許有些不公平,可是,懷英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情緒。也許,再過一段日子,她就會想起來,雖然那並不是一段快樂的記憶,雖然懷英也不想記起來,但是,那畢竟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嗎。
到時候,她不會精分吧?一會兒是積極向上的蕭懷英,一會兒是消沉陰鬱的三公主,光是想一想懷英就覺得頭疼。
懷英的反應並沒有杜蘅和龍錫言所預料的那般激烈,他們本來以為她會痛苦得嚎啕大哭、無法接受,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各種安撫勸慰的準備,可懷英卻如此平靜,她甚至還朝杜蘅笑了笑,溫和地道謝,就好像這只是吃飯喝水一樣的尋常事。
杜蘅又忍不住想,其實這樣才對啊,這才是他的三妹妹。
龍錫濘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糾結又緊張地看著懷英,想說什麼,又生怕唐突,抿著嘴,可憐巴巴地樣子。
他都這樣了,龍錫言也不出聲幫忙,只叮囑說最近有人盯著懷英,讓她仔細些,沒事不要出門。龍錫濘聞言立刻緊張起來,追問道:“誰?是誰要跟懷英過不去?三哥你快告訴我!”
“現在還不清楚到底是誰指使的,不過——”龍錫言故意遲疑了一下,笑笑著朝懷英看了一眼,“那不知死活的東西已經被懷英打傷了,現在就押在我府裡頭呢,還沒來得及問。五郎你若是想知道那幕後指使是誰,一會兒就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