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入夜了,水濛命人將飯傳來,與黛玉一同用了膳,又囑咐紫蘭好好照應著,才起身去了。
次日起來,黛玉梳洗妥當,用過早膳,春纖已經收拾妥當,挽了個小包袱過來辭行。
春纖笑嘻嘻地道:“去田莊的路,春纖是知道的,姑娘且在這裡住著,春纖先行一步了。”
黛玉頷首,命雪雁取了十幾片金葉子包好,讓春纖收好,微笑道:“這些東西給你,你選個清雅幽靜的院子收拾出來,若是要添置東西,合宜的即可,不必太貴重。”頓了一頓,又囑咐道:“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辦事仔細又妥當,只是我還是要提前囑咐你一聲,那田莊雖然歸了我,但到底時日短根基淺,你去了謹慎些,不必跟那裡的人起衝突。”
春纖忙斂了神色,認真聽完,應道:“姑娘的囑咐,春纖一定會謹記在心的。”言罷囑咐雪雁幾句,方依依不捨地去了。
送走了春纖,黛玉有些心悶,拿著昨天沒看完的書卷立在窗下,翻看著聊以排遣心情。
這時水濛帶著丫鬟走了進來,見狀莞爾道:“姐姐一大早就看書,難怪我總覺得姐姐身上有股子書卷味兒。”
黛玉回首請了安,也微笑道:“只是解解悶罷了,郡主若是願意,不如我們一起看書,如何?”
水濛擺手道:“一拿起書我就頭昏,姐姐還是饒了我吧。”眼眸流轉,往屋子裡打量了一番,瞅見一旁放著圍棋小几,回頭笑道:“這裡有圍棋,我卻是極愛的,不如姐姐陪我下棋吧。”
黛玉頷首道:“也好,只是郡主語氣這般篤定,一定是個中高手了?”
水濛格格笑道:“高手不敢當,只是閒暇時愛以這個打發時間。”拉住黛玉的手,又道:“我下棋時最愛爽快之人,姐姐不許讓子,也不許留情面,只管放開了下。”
黛玉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以她的性情,也是不願讓來讓去,縱使對方是郡主,也不想刻意討好。
博弈博弈,自是要搏鬥,直來直往才有趣味。
兩人相對而坐,水濛慣於執黑,先捻起一顆落下,黛玉微微含笑,緊隨著落子。
你來我往,棋盤上已經密密麻麻,水濛起先還胸有成竹,時不時喝幾口茶,命丫鬟去拿好點心什麼的,但下了一會兒,神色就變了,越下越慢,心思完全掉進棋局裡。
再過了一會兒,黑子已經被困到死角,情勢已然不妙。
水濛盯著棋盤,喃喃道:“虧我還以為自己棋藝不錯,一遇上姐姐,竟馬上潰不成軍了。”
黛玉見她神色失落,勸慰道:“下棋自是有輸有贏的,郡主何必灰心?不如我們再來一盤,如何?”
水濛搖頭道:“雖然只是一盤,我卻看得出自己與姐姐相差太遠,重新下一盤,結局還是一樣的。”用手點著棋盤,笑著道:“交我的老師,下棋的水平只怕及不上姐姐,倘若姐姐願意,不如指點指點我的棋藝,我就感激不盡了。”
黛玉點頭應了,水濛甚是高興,拉著黛玉只喚好姐姐。
水濛很聰明,雖然有些貪玩沒耐性,在讀書詩詞上沒有靈性,於棋一道卻是真心喜愛。
黛玉在賈家時,因寄人籬下,心情鬱郁,常以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打發時間、排遣寂寥。因她天賦好,人又聰明,所以每樣即使稱不上精通,也是強過許多人的。
如今見水濛肯學,黛玉自是很是用心教她,一點都不藏私。
水濛聚精會神,認真聽她講解,簡直入了迷一般。
清談半日,水濛感嘆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姐姐如此用心,可見是真心待我的。”頓了一頓,笑著道:“在我面前,哥哥千般萬般說你好,讓我跟你好好相處,他雖一向愛訓我,這次話倒是沒說錯。索性我們也別拘泥那些規矩,我也不是郡主,你也別稱自己民女,咱們姊妹相稱如何?”
黛玉打心裡喜歡這個女孩,聽了她這番懇切言辭,心中甚是歡喜,何況以後彼此多半再無交集,只有眼前這幾天的時間而已,想了一下就點了頭。
水濛很是高興,兩手一拍跳起來,喜滋滋地道:“我果然沒看錯人,真豪傑,就算是女子,也是爽爽快快的,不像那些酸文假醋、矯揉造作的人,最愛扭扭捏捏膈應人。”
黛玉見水濛滿面欣喜,心中也十分開心,這是她走出賈家後,結交的第一個閨閣密友。
看來,外面的人是很好相處的,只要自己態度真誠,就能與人交心。那種時時留意、如履薄冰的日子,已然遠去。
005 北府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