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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別說是錢大老爺,就是袁大人,也要給單先生一點面子,何況還有高密縣全體的鄉紳呢!”

“皇上也不會拂民意,大家一起去啊!”

於是大批的人群就尾隨在單先生與眾鄉紳的後邊,簇擁在縣衙前的空地上。

大門兩邊的德國兵和袁世凱的武衛軍士兵,就好像被冷水澆了的昏狗,立即抖擻起了精神,把原先在腿邊當柺棍拄著的大槍托了起來。俺看到,那些德國兵的眼睛,撲簌撲簌地往外噴綠。

自從德國鬼子在青島登了陸,就有許多古怪的說法傳到俺的耳朵裡。說這些東西腿是直棍,中間沒有膝蓋,不會打彎,跌倒後就爬不起來。這分明是謊言了。

德國兵近在俺的眼前,他們穿著瘦腿褲子,那些大膝蓋就像蒜槌子一樣往外突突著。

還說這些東西幹起那事來像騾馬一樣,一上就洩,但俺聽到胭脂巷裡的婊子說:天神爺爺,什麼一上就洩像騾馬,他們都是些大公豬,上去不搗弄夠一個時辰不下來。

還說這些東西到處蒐羅模樣周正、心靈嘴巧的男孩子,抓去後就用刀子給他們修剪舌頭,然後教他們學鬼子話。俺拿這話去問錢大老爺,錢大老爺聽罷笑哈哈,說也許都是真的罷,咱家沒有男孩子咱家也不必害怕。錢大老爺用柔軟的手指摩拿著俺的肚子,眼睛裡放著光說:“眉娘啊眉娘,你給我生個兒子吧!”俺說俺怕不能生,如果俺能生,與小甲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生?他捏著俺說:“你不是說小甲是個傻子嗎?你不是說小甲不懂這種事嗎?”他的手上用了狠勁,痛得俺眼淚都流了出來。俺說,自從跟你好了以後,就沒讓小甲動過,不信你去問小甲。他說:“虧你想得出來,讓我堂堂—縣之尊去問一個傻瓜?”俺說,一縣之尊的雞巴也不是石頭雕的,一縣之尊軟了不也像一攤鼻涕嗎?一縣之尊不也吃醋嗎?聽了俺的話,他鬆開手,嘻嘻地笑了。他把俺擁在懷裡,說:“寶貝,你就是我的開胸順氣丸,你就是玉皇大帝專門為我和的一味靈丹妙藥……”俺將臉紮在他的懷裡,嬌聲嬌氣地說,老爺乾爹啊,你把俺從小甲手裡贖出來吧,讓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侍候您,俺什麼名分都不要,就做您的貼身丫頭侍候您。他搖著頭說:“荒唐,我一個堂堂知縣,朝廷命官,怎麼能搶奪民妻,此事流傳出去,貽笑天下事小,只怕頭上的烏紗帽都難保。”俺說,那你就舍了俺吧,俺從今之後,再也不到你這縣衙裡踏半個腳印。

他親了俺—口,“可是我又割捨不了你,”他學著貓腔調唱道,“這件事讓本官左右為難~~”你怎麼也會唱貓腔?你這是跟誰學的呀,俺的個親大老爺!

“要想會,跟著師傅睡嗎!”他調皮地說著,然後又用手拍著俺的腚垂子,摹仿著俺爹的聲嗓,有板有眼地唱起來,“日落西山天黃昏,虎奔深山烏奔林。只有本縣無處奔,獨坐大堂心愁悶~~”你愁悶個啥啊,不是有俺這個大活人躺在你的身邊給你消愁解悶嗎?他不答俺的腔,把俺的腚當了他的貓鼓,一下一下地拍著,節奏分明聲音脆生,接著唱,“自從結識了孫氏女,如同久旱的禾苗逢了甘霖。”你就會用好話蒙俺,俺一個賣狗肉的村婦,有什麼好的?“你的好處說不完!~三伏你是一砣冰,三九你是火一團。最好好在解風情,讓俺每個毛孔都出汗,每個關節都舒坦。為人能摟著孫家眉娘睡一覺,勝過了天上的活神仙~~”

他唱著唱著就把俺翻到了下邊,他的鬍鬚就像散開的馬尾巴遮住了俺的臉……乾爹啊,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那天你與俺顛鸞倒鳳赴雲臺,想不到珠花暗結懷龍胎~~本想給你個沖天喜,誰承想,你抓住俺爹要上樁刑~~俺看到,單舉人帶著眾位鄉紳迎著那些如狼似虎的大兵走了過去,那些大兵們一個個都把眼睛瞪圓了,都把大槍端平了,除了單舉人之外,鄉紳的腳步都粘粘乎乎起來,好像雙腿之間夾纏著麻團,好像腳底下沾滿了膠油。單舉人一個人漸漸地脫離了他的隊伍,突出在眾人之前,好像一隻出頭的鳥。單舉人走過了教化牌坊,大兵手裡的槍栓便嘩啦啦地響起來。紳士們畏縮在牌坊的後邊停步不前,單舉人在牌坊的前面立定站住。俺從女人堆裡往前跑幾步,躥到了牌坊下面,跪在了眾位鄉紳面前和單舉人背後,俺大哭一聲嚇了他們一跳,使他們都驚慌不安地迴轉了頭。

俺夾唱夾訴:各位大爺啊各位大叔,各位掌櫃各位鄉紳,俺,孫丙的女兒孫眉娘,給你們磕頭了,求你們了,求你們救救俺爹吧。俺爹造反,事出有因,俗話說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俺爹是一個通綱常、懂禮儀、血性男兒梗直人。俺爹他聚眾造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