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
聲音雖然低,但沉穩、內斂。
恍惚中,群臣似乎看到了,當朝官家昔年坐衙時的風姿!
不可思議!
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八歲的孩子?
蔡確嚥了咽口水,持芴而拜:“臣等惶恐,敢奏殿下:如今,官家臥疾,在未能康復御殿之前,軍國大事,如何處置?”
“還請殿下降下指揮,以定朝野人心!”
所有大臣,持芴再拜:“還請殿下降下指揮,以定朝野人心!”
帷幕之中,高太后和向皇后都緊張起來。
她們既擔心,皇子有失儀態,也擔心年幼的皇子,不知輕重。
然而,下一秒,無論是高太后還是向皇后,都籲出一口氣來。
“我年幼,不知軍國事也!”皇子的聲音,低低傳來。
“然則,父皇曾教我:一家之中,最緊要莫過於家和,家和則萬事興也!”
只聽到這一句,無論是高太后,還是向皇后,都是相視一笑。
帷幕外,六哥的聲音,依然在繼續。
“父皇教誨,我一日不敢忘!”
“如今,父皇雖然服藥臥疾,然而,太母慈聖、母后親慈,自父皇服藥以來,保佑擁護於我,實是愛護有加,無微不至!”
“我記得,在慶寧宮時,母后坐我帷幕之外,為我親捻被角,慈愛之心,實在無以為報!”
“我亦記得,前日,我嘗求讀書,請於太母之處,太母當即著人送我聖人經義,凡我不懂不解之處,但求教於太母,則太母無所不答,無所不應!慈聖之心,大內上下人盡皆知!”
群臣聽著,眼前這個小小的皇子的回答,都是深深低頭。
皇子年幼,但所說的話,卻實在是句句在理!
哪怕是拿出去,讓天下人評價,也沒有人能挑出錯來!
完全在聖人教誨之中,也完全在所有士大夫的共同價值觀內。
家事國事天下事,於天家而言,實是一事!
皇子說家事,就是在說國事。
在所有宰臣的注視下,年幼的皇子,瘦瘦的皇子,輕輕彎腰,對群臣拱手而禮:“我年幼,不知軍國事,也不知禮法,也只願太母、母后各自安樂,使上下得安,令朝野歡欣!”
“諸位髃臣,皆父皇宰臣,我家肱骨也!”
“父皇昔日,曾教我讀書,曰:予有亂臣十人,孔子贊曰: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我年幼,不知聖人教誨!”
“然諸位髃臣,皆一時之選,天下名望所重!必有能教我者,也必有能安我家者!”
群臣持著玉芴,低著頭。
他們在來之前,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皇子說了什麼沒有?
好像說了!
但他具體又說了什麼?
似乎什麼也沒有說。
可他卻提出了他的要求。
你們隨便怎樣!
但有一點——別把我溫馨友愛的家庭氣氛搞壞了!
而在帷幕內,高太后和向皇后,卻已經被感動壞了!
“原來,我當日為六哥捻被角的事情,六哥記到了現在……”向皇后熱淚盈眶,難以自抑。
親生兒子,也未必能做到似六哥這個樣子!
“老身當日賜書、教導,竟在六哥心中,如此重要?”高太后也想著。
同時,她在嘴裡呢喃起來:“家和萬事興……家和萬事興……”
一邊呢喃著,高太后一邊流淚。
“原來……原來,皇帝你一直都在為了這個家而殫精竭慮啊!”
“卻是母后錯怪你了!”
往事一幕幕在高太后心中回閃。
她仔細想了想,發現事實確實如此。
錯非皇帝一心掛記這個家的和睦,雍王、嘉王,又怎麼可能一直住在禁中,又怎麼可能一直受到皇帝的關愛和照顧?
國朝百年來,可就只有皇帝這麼一個孤例,願意讓兄弟在成年後,依舊留在宮中!
“皇帝怎就不和老身說啊!”高太后看著那個,躺在病榻上,一動不動,消瘦的厲害的兒子,傷心的抽泣起來。
既有自責,也有愧疚,更多的是悲痛!
人皆言:子欲養而親不在。
幾人能知,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
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