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鼓一板一眼地轉告許正,許正也沒再說什麼,到了何家,何慕華下車後,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再看不到銅鼓那輛轎車的車尾燈才進屋。他問丁遙:“你信他嗎?”
丁遙搖頭,道:“人前稱兄道弟,人後就捅刀子。”
何慕華但笑不語,丁遙問他抓到的那兩人怎麼辦,何慕華沒有要殺他們的意思,讓他放了。丁遙有異議,覺得斬草要除根。
“根又不是他們,殺了也沒用。”何慕華讓丁遙安排,明早他要和錢律師見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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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沒幾天就到了洪福安月底聚會的日子,幫派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按規矩都得到何家老宅聚餐。許正頭一個到,提前兩個小時就來了。他到時,何慕華正在客廳裡看書,按摩師在給他按摩小腿。傭人把許正領到他面前,何慕華一揮手,“坐。”
許正在沙發上坐下,何慕華合上書,透過薄薄的鏡片看許正。他以為許正會立馬衝上來揍他,可他沒有,他眼裡有怒火,卻心平氣和地對何慕華說:“戴眼鏡了?”
“偶爾。”何慕華摘下眼鏡,和書本一塊兒,讓傭人收到書房裡。
“丁遙不在?”
“出去忙了。”何慕華笑說:“來得挺早。”他讓按摩師也退下,他想站起來,按摩師給他遞柺杖,他不肯別人幫忙,自己撐著柺杖站起來,看上去有些吃力。許正就在邊上看著,何慕華的手握緊柺杖,從許正坐的位置,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青色脈絡,他手指的關節彎曲著,指甲泛白,和他的人一樣,缺乏血色。他還穿著綢緞的睡衣,起身時,布料自然地向下垂落,寬大的款式反而使他的體型更顯削瘦。
何慕華說他要去換身衣服,讓許正先坐回兒,要吃什麼喝什麼只管和傭人說。許正點頭,他拿起茶几上的報紙看,隨便翻了幾頁,覺得無趣,自說自話地往後院走。傭人沒有攔他,想必也是何慕華的意思。一路無阻多多少少讓許正不太痛快,他心裡有火,原本還想借個機會發出來,何慕華像是看穿了他似的,給他足夠的自由,沒給他任何藉機挑事的空間。
何慕華換上身正裝出來找他,許正大咧咧坐在後院的藤椅上曬太陽,閉起眼睛,仰著脖子,伸長手臂搭在椅背上哼小曲。
邊上的傭人給何慕華撐傘,這片陰影波及到許正,他睜開眼,看到何慕華站在他身邊,半個人隱沒在黑傘下。何慕華看他的眼神讓許正不舒服,覺得刺眼,渾身難受。他抬手擋住眼睛,說:“太陽真大。”
傭人給他們送來解暑的冰飲,許正喝了一口,端詳起手上的玻璃杯子。飲料好喝解渴,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普通的檸檬水加了點蜂蜜。他們小時候常喝,檸檬便宜,買一個能用好久。一開始檸檬水裡是不放蜂蜜的,可何慕華少爺脾氣,偏說檸檬水太酸,許正沒辦法,只好給他弄來蜂蜜滴在裡面。那時候生活拮据,蜂蜜也算得上奢侈品。何慕華從前是少爺,對這些沒概念,他當時還在用藥,西醫開的,中醫配的都在吃。幫會里給的補貼,每月在他醫藥費上都要用掉一大半,何慕華常抱怨藥太苦,吃不下,要吃以前常吃的進口水果糖。許正那時候在汽修店當學徒沒工錢拿,偶爾還要孝敬師傅,只好去外面又找了份工,拿了工錢就去買些糖放在家裡。何慕華貪嘴,有次許正不在家,他想去他床頭找糖吃,結果柺杖沒握緊,摔到地上。許正回來看他坐在地上咬著嘴唇流眼淚,問他怎麼回事,何慕華說瞎話,很快被許正識穿,他嚇唬何慕華,說他要不說實話,他就再不理他。何慕華抓著他袖子一邊哭一邊說:“嘴裡苦,想吃糖,摔了一跤,阿正你別不理我……”
許正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天塌了似的緊緊抓著他胳膊。他覺得好氣又好笑,把何慕華抱上床,輕揍了他一拳:“你要以後再幹這種事,我不光不理你,我還要揍你!”
何慕華被許正凶神惡煞的模樣給嚇著了,抓著被子也不敢哭了,小聲保證說:“以後再也不敢了。”
許正摸他腦袋,給他拿了顆糖:“摔疼了吧?”
何慕華點頭,許正把糖塞進他嘴裡:“摔疼了也不喊人來扶你。”
“他們知道了又要擔心。”何慕華抹了下眼角,輕聲說。許正給他揉腿,笑著看他:“何少,你還懂事了。”
“別叫我這個。”何慕華不喜歡許正這麼叫他,皺眉瞪他。許正哈哈笑:“你要是以後管我叫聲大哥,我就不這麼叫,你說你這沒大沒小的,我可比你大。”
何慕華鼻子裡出氣,扭頭不搭理許正。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