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染過天花的衣物不能留。”
冷凝霜過去聽說過,天花病毒極為頑固,能在塵土、被服上生存數月至一年半之久。
“紅纖,拿去燒掉。”冷凝霜沉聲吩咐,回頭。對周御醫微笑,“派人來給這間大殿消消毒。這裡的人也都消消毒吧,你自己回去最好也消消毒。”
雖然天花病毒主要靠飛沫和直接接觸傳播,誰知道會不會從衣服擴散到空氣裡,還是謹慎為妙,這年頭又沒有牛痘。
周御醫哭喪著臉,一路小跑下去消毒了。
冷凝霜泡在偏殿的漢白玉池裡,喝下一碗預防的湯藥。
朱嬤嬤垂首侍立在起伏如層層海浪的硃紅紗簾後面,心裡忐忑不安似在打鼓。
良久,冷凝霜清冷的嗓音隔著簾子傳來:
“先前的華皇貴妃,她也有冊立皇后時用的鳳袍嗎?”
朱嬤嬤愣了愣,回憶了下,回答:
“回皇后娘娘,有,華皇貴妃在冊立大典前一天才被打入冷宮,當時的鳳袍已經趕製好了。”
“她是因為什麼被打入冷宮的?”
“這……”朱嬤嬤不敢多言。
冷凝霜眉一挑。
雲薔一柄飛刀飛過去,穿過紗簾,擦過朱嬤嬤的耳邊,直直地刺進牆裡。朱嬤嬤嚇了一身冷汗,撲通跪下來。
冷凝霜微笑道:“一不小心手滑了,朱嬤嬤,你不要緊吧?”
“老奴、老奴無事。華皇貴妃她、她是因為……私通侍衛……”
冷凝霜微怔,頓了頓,笑問:
“那一個廢妃,為什麼還能帶鳳袍進冷宮?”
朱嬤嬤實在不明白她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的:“那是太后娘娘後來給她送去的,太后娘娘說,華皇貴妃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皇后,那就讓她抱著鳳袍在冷宮裡繼續做夢吧。”
“因為天花過世,她的衣物都沒有燒掉嗎?”
“這個老奴不知道,當初先皇病重,太后娘娘也沒心情理會華皇貴妃生病之事,就交代內務府自行處理。”
冷凝霜的唇角冷峻地抿了抿,不定是其中哪個環節疏忽,讓華鳳鑽了空子。
華鳳這一招看似簡單,卻不可謂不陰毒。冊封大典時本就忙碌緊張,中衣壞了,內務府又沒有備用的,想穿只能穿華鳳送來的這件沒人認識的鳳衣。極品天蠶絲根本看不出年頭,即使御醫和旁人看破了眼睛,也查不出附在衣服表面的病菌。
這衣服若是直接接觸面板……
從水裡站起身,小宮女急忙用大紅色的浴巾給她圍起來。
冷凝霜重新回到寢殿,整座宮殿前前後後都已經被御醫燻了草藥消毒完畢,人也都燒了衣服、洗了手、服用了預防的湯藥。冷颯等人卻愁雲慘淡,見她回來,忙上前道:
“娘娘別急,紅纖和碧翹已經去了內務府,現做是來不及了,她們必會想辦法讓司衣司的人把衣服補回原樣。”
冷凝霜淡淡嗯了一聲,從容地坐在妝臺前,吩咐:
“雲薔,去把櫃子裡的那套鳳袍拿出來。朱嬤嬤,為本宮梳頭。”
雲薔愣了愣,轉身去開啟櫃子,驚詫地從裡面拿出一套大紅色的血蠶絲鳳袍,以及一套赤金鑲嵌鴿血紅寶石的首飾。
冷颯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上前將那套正紅色鳳穿牡丹長裙鋪展開來,頓時驚歎地倒吸了一口氣——
一條用純金絲線繡出的碩大鳳凰栩栩如生,如落裙上。簇擁在它周圍的牡丹美豔香濃,天姿國色,傾國傾城。那些牡丹並非是傳統的牡丹。而是晉國的國花紫鱗藍鳳臥粉池,所謂的三色牡丹,據說每十年才會綻放一次。十分珍貴。
便是連朱嬤嬤也被這樣精湛的繡工驚歎了下,緊接著雙眼閃過一抹複雜,回頭下意識望了一眼銅鏡裡的冷凝霜,卻見她正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自己。頓時心頭一凜,慌忙低下頭。專心為她梳妝。
冷凝霜的唇角勾起溫煦的笑。一生只有一次的冊封大典,白兔怎麼可能會讓她穿別人縫製的衣服。這一套鳳袍早在白兔被立儲的那一天,他就已經開始利用閒暇時趕製了。至於命內務府另做,則是為了避人耳目。
綿軟輕薄的十二層單衣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一層疊加一層,最後在寬大華麗的長裙上形成了一幅美豔得令人震撼的百鳥朝鳳牡丹圖。
將正紫色的紗衣披身。在滿室的驚豔中,冷凝霜坐在鏡子前,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粉白黛黑,脂粉香濃,精美絕倫的妝容,無懈可擊的優雅與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