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殿思舊人,心中牽往事。 四盼皆如故,唯失當年情。 立政殿一切如舊,桌邊的矮圓凳,鏡臺上的木梳,都是當年擺放的位置,屋子裡的每一處痕跡,都沒變過,偏偏這沒變,最是傷人心。 雙腳一越過門檻,看著空蕩蕩的宮殿,許許多多的記憶湧上心頭,李世民身形佝僂,一步一步走向雕刻著龍鳳的四足寢床。 床很大,曾經,在這張床上,他睡得很安心,兩手拄著床板,撫摸著柔順乾淨的綢緞,李世民的眼睛逐漸泛紅,張阿難低著頭,悄悄往外走去,他知道,皇帝現在需要獨處。 敞開的木門緩緩閉合,紙糊的窗戶將光線遮擋在外,殿裡變得昏暗,皇帝孤零零的身影,此時更顯落寞。 過了會,自殿內響起了哭泣聲,門外的一眾隨從,不管是太監還是侍衛,紛紛將腦袋低下,連呼吸都開始放輕。 李承乾過來,見的他們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還以為生了什麼事,開口正欲問時,突聽的殿內的動靜,立馬就明白了過來,這是觸景生了情了。 李大郎暗自搖搖頭,覺得感慨的同時,又難免有幾分好笑。 一邊佔嫂嫂搶弟媳,十足的色胚子,一邊又致愛不渝,十足一個情種,人性當真是夠複雜的。 不過,想想倒是也正常,男人嘛,不都是這樣,在愛一個人的同時,還可以喜歡許多人,這二者並不衝突,皆都可做到真情實意。 在原地站了會,東宮儀仗出現,李治從步輦下來,太子殿下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麼明亮,神色也有些疲倦,看來,繁重的課業,讓他也不是那麼好過。 張阿難小步迎上前:“奴婢參見殿下。” 李治面無表情,看也不看他,徑直從身旁越過,張阿難心裡頭有些苦悶,低頭跟在身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了門口,見好大哥在一旁站著,李治冷冷掃了一眼,而後伸手想去推門,可隨即,聽到裡頭的哭聲後,又將手收了回來。 兄弟二人,一個站在左邊,一個站在右邊,兩人皆都揹著手,目光直直的向前看去,本就有些沉悶的氣氛,變的更壓抑起來,苦了周遭一應隨從,更是噤若寒蟬起來。 片刻。 李世民在裡頭喚了一聲,張阿難推門進去,隨著殿門大開,兄弟二人同時換了份面孔。 “大兄,請。” 李治讓著李承乾先進。 李承乾也不客氣,跨步越過門檻,李治跟在身後,笑著道:“大兄在昭陵可待的習慣?” “為兄還好,倒是你,雉奴,你這臉色可有些不好看啊,你自小身子弱,要多注意身體。” 兩人說說笑笑進來,李世民坐在床上,正用手帕擦著眼睛。 “父皇。” 兄弟兩人齊齊躬身。 李世民的眼睛有些紅腫,臉頰上還掛著淡淡的淚痕,皇帝聲音嘶啞道:“起來吧。” 說著,從床上站起,李承乾和李治默契的同時上前,各自扶住左右臂膀。 皇帝動動腦袋,看看長子,看看幼子,隨即露出分笑來,父子三人慢慢移至圓桌前坐下。 李治拿起桌上的青釉壺,給父親和兄長各倒了一杯水,李世民潤了潤嗓子,目光不禁又掃向四處,回憶道:“想當年,沒外人的時候,咱們一家人,也是這麼圍在一起,吃飯聊趣的。” “為父就坐在這個位置,你們母后在我的左邊,高明在我的右邊,青雀在高明的邊上,雉奴和麗質兕子繞著你母后坐著。” 皇帝的臉上本有了笑,但說到此處時,眼中不禁又落下清淚,哽咽的失了聲。 李治也溼了眼,一臉哀傷色。 李承乾嗓音低沉道:“父皇莫要太過傷懷,母后,麗質,兕子,都在昭陵呢,以後咱們一家人,還能團聚的。” 說著,擠出一分笑容,打趣道:“倒是雉奴,他以後有自個的陵寢,怕是不能和父皇母后相聚了。” 李世民聽的不禁一笑。 李治連忙道:“兒臣以後不修陵寢,就在父皇母后的邊上,永遠陪著父皇母后。” “那怎麼能行。”李世民也說笑道:“皇帝的陵寢,又不單單是為自個修的,你以後的皇后,子女,還有你那一朝的大臣,總不能都跟父皇擠著吧,昭陵就那麼大點地方,容不下那麼多人。” 李治撒嬌道:“孩兒才不管他們呢,孩兒只想和父皇母后在一起。” 李世民慈祥的搖搖頭,旋即,突的想起什麼來,又道:“對了,今年,王家那丫頭,就該十五了吧。” 李治笑容一滯,怏怏點了點頭。 李九郎其實是有媳婦的人,貞觀十四年,李世民就給十三歲的李治,定下了一門親事,女方是太原王氏的嫡女,那王氏女比李治小三歲,當時不過十歲。 這個年紀,在當前這個時代,成親嫁人的大有人在,不過,這隻侷限於普通人家,太原王氏,那可是正兒八經的高門大戶,人家處處都要遵循禮法。 按照《儀禮·士昏禮》:女子許嫁,笄而醴之。 簡單說,就是女子成親,得要及笄之後,所謂的及笄,是指年滿十五週歲,這就是禮法,在沒到達這個年紀之前成親,是不符合禮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