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歲上下。
孫良久不免嘟嘟起來“都三級浮腫了,你還出來幹嘛呢?今天是開市大吉,你這不是給咱老東鄉大集招損嗎!”
沒辦法,這種事眼下是躲不開的。陳寶槐問劉大江:“俺們怎麼辦?”
“你們幾個看看有認識他的沒有?”
幾個村幹部仔細看看都說不認識。公社書記說:“我們先去辦正事,我估摸他的家裡人會找來的,等我們回來的時候若還沒人管,再找人把他給埋了。”
窗戶剛麻麻亮,郭存先就醒了。估計今天地裡不會再跋泥,該是能下得去鐵鍁了,便輕輕鬆開懷裡的媳婦,起身下地。雪珍也就勁爬起來,給他披上衣服。他在南牆根下抄起把鐵鍁才向外走,大門虛掩著,瘋子二叔比他起得更早。
自從有了自留地(這本來是向國家借的地,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給它起了這麼個好名兒,把“借”改成了“留”,順口順心,響亮好聽,讓農民們覺得這塊地真好象就是自己的了。頃刻間“自留地”三個字傳遍天下,甚至改變了農民的意識和生活),農民們就起得早了,早晨窪裡也有人了,他們老遠就跟郭存先打招呼:“起這麼早呵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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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土”與“壤”(4)
“你不是比我還早。”
“小媳婦那麼漂亮,進秋了正是摟著媳婦睡好覺的時候,還這麼辛苦做嘛呀!”
“沒法子,小媳婦再漂亮也得吃飯,不下辛苦吃嘛呀?”
“存先你的自留地裡想種嘛?我可是看著你吶,你種嘛我就跟著種嘛。”
“還拿不準,現在種麥子好像還早了點。”
“存先你腦子好,得給想個法兒,大水退了以後把鹼都給逗弄上來了,你往窪裡看看,白花花的都是鹽鹼兒,種嘛也不長啊!”
“是呵,我也正為這個犯愁哪……”
這就怪了,村民們對他可比以前話多了,也顯得更親熱、更客氣。這讓他還沒有完全琢磨透。按理說農民大多都膽小怕事,習慣巴結領導,為嘛他不當隊長了反倒贏得了更多人的好感?莫非是鄉親們心軟,可憐他是為大夥倒的黴?也知道他今年秋後不可能再出去砍棺材掙錢了?或許還有幸災樂禍看笑話的……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態,大家都爭著跟他套近乎還是讓他心裡很舒坦,沖淡了被撤職的尷尬。他來到自己的地邊,看到旁邊的劉玉成已經快把自留地翻完了,還捎帶著打好了寬壠,心裡不免一驚:“玉成,你這是幹了一宿嗎?”
“沒有,就是比你早起了一會。”
郭存先由衷地佩服:“我還尋思著來看看能不能下腳,想不到你都快乾完活了……”
“我昨晚上來看過了,現在下鍁正是時候。”
“你這是想種嘛,不怕鹼嗎?”
“種菠菜,菠菜不怕鹼,越鹼越長,從現在到上凍,怎麼也能割兩茬兒。”
“為嘛要留這麼寬的壠?”
“先讓菠菜吃吃鹼,把鹼壓住,過個十天半月的就在壠背上種麥子。”
“哎呀,這招兒要能行,你可是解決了大問題呀!”
“存先大哥你放心吧,保準沒問題。你也知道我平時是沒有話的,因為你沒有架子,所以跟你就說得多了點。”
郭存先躥過去,盯著劉玉成的眼睛,“玉成呵,我除去比你大幾歲,跟你一樣都是農民,能有什麼狗屁架子。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怎麼會在種地上這麼有主意?”
“你忘了我爹是地主啦?我們家這個地主是土地主,跟人家大地主不一樣。大地主講究的是要往城裡發展,有買賣或有實業。像我們這種土地主,就是從土裡刨食,純粹靠土地致富,一輩傳一輩的必須得會種地。世界上最簡單又最難弄明白的就是土地,從我記事起我爹就教給我怎麼了解土地,怎麼侍弄土地。”
“好,我就跟你學了!”郭存先開始翻自己的自留地,翻著翻著忽然直起身子大叫起來,“玉成呵,說的挺好有菠菜籽嗎?”
“有哇,沒有菠菜籽這不成了瞎耽誤工夫。”
“從哪兒弄來的?我也得去淘換點。”
“現在哪還來得及,從一下澇我就興心了,澇後必鹼,上個月託人從河西淘換來的。省著點夠咱們兩家種的。”
郭存先動情了:“好兄弟,有一天我能主點事了,一定請你當軍師。”
劉玉成紅著臉直襬手:“別,別,可別,我只會種地,別的嘛也不行……”他看見有個人從遠處向他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