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主,小的從山海關一路進來,我們的馬車已經寸步難行,而且寧遠那邊打過關照,店,可以照開,但以後怕是沒有任何生意給我們。不僅不入,也不準出。”
說話的是山海關店的大掌櫃任磊,他是最早一批趕到遼陽的大掌櫃之一,這一次總務處得到惟功的意旨,重整順字行各處門店,劃定區域,任磊從山海關店一路趕了來,在遼西見到的情形卻是叫他觸目驚心,順字行店在遼西的大好局勢已經是一去不返了,沿寧前道路一路過來,車馬商途斷絕,只有門店雖然照常營業,卻已經沒有一點生意可接了。
“此事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惟功沒有說話,張用誠介面道:“大人已經與遼東都司做過一場,遼東鎮更是要壓著我們,現在的舉措,只是第一步而已。短期之內,遼陽只能立足自身,廣寧和寧遠等店,調走真正的商業人員,留幾個看門面便可。”
他眼中藏有隱憂,順字行現在等於被斬斷了,遼東也是很重要的一環,現在只有遼陽一地保留在手中,惟功的打算是借重海途,但大海茫茫,南方的海貿開展的如火如荼,北方仍然是隻限於沿海捕魚,海路並不暢通,張用誠畢竟有其侷限性,他不大相信海貿能如陸上順字行的大車隊那樣有穩定的物流貨源,更擔憂海路的安全性,所以眼神之中,隱憂重重。
不過無論如何,張用誠是遼陽鎮負責文事財賦這一塊的掌舵者,也是惟功授權的對順字行的管理者,所以不管怎樣,他並沒有將自己內心的擔憂全說出來,而是將之藏在心底。
既然廣寧等幾個店沒有業務,調走人手倒也合適,遼陽這邊要建立新的分店,正缺人手,各個掌櫃都是點頭。
倒是各人能到大掌櫃的位子上,倒是都頗有開拓精神,對惟功要開拓海途,開展海上貿易並不排斥,甚至是躍躍欲試。
張思根便是笑道:“東主,過一陣子往海蓋沿路去,我等願意隨行。”
“你們現在要緊的是盤帳,確立範圍,用誠和你們確定監督體系,還有下一步的經營方向,銀錢掌控,人員訓練等等,遼南的事,你們就不必多管了。待有了眉目之後,你們之中,少不得要來一個主持海蓋一帶的大局……不要不願意,數年之後,海蓋一帶的局面,可能是現在所有的分店加起來也比不上。”
“是,東主。”張思根答應一句,又肅然道:“近來遼陽用度頗多,俺回去後,一定再加倍努力才是。”
眾人聽著這話,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惟功也是微笑,這些人,畢竟是他親手帶出來,忠心不二,知道他在這裡開基業,用度必然極大,這樣的表示,也令人足堪欣慰。
當然,更要緊的還是制度,這也是他召集這些精英掌櫃前來的重要原因。
他確定原則,張用誠等人商議出細節來,叫人想不忠而不得,也算是兩邊都互相保全的好辦法了。
……
……
轉眼就是五月下旬。
天氣從初夏時的舒適感覺,一下子就跳到了酷暑一般。從山海關到寧前,再從寧遠往大淩河,這一路上官道雖然不錯,但道路暴露在烈日赤陽之下,浮灰又多,走上半天,人就是灰頭土臉,加上酷熱的感覺無處不在,在這種天氣趕路,不要說不舒服了,因為中暑而死去的人們,也並不在少數。
當張惟賢一行人看到廣寧城外最近的羊馬牆時,隨行各人,都是大大的鬆了口氣。
不論如何,可以從容休整一段時間了。
自四月承旨,張惟賢身負的任務就是褒獎遼東鎮在速把亥一役上的戰功,另外就是旨意上明說著的,調和將帥矛盾,使遼東全鎮將士的心思用在北虜的身上,而不是內鬥。
旨意中沒有提起周永泰,很顯然,這位遼東巡撫在皇上心裡的存在感並不強烈,甚至頗有一些惡感,估計他的遼東巡撫幹不長久了。
另外就是遼陽一事,在張惟賢出京前後訊息也到了京城,朝廷短暫的爭執之後,也是認可了梅國楨的報告,將此事定性為遼陽鎮敉平叛亂,又加授一道旨意,替遼陽鎮在遼陽的所行所為背書。
惟功的判斷沒有錯,朝廷上下不是傻子,既然調他到遼陽,與本土勢力的衝突不可避免,固然這事兒是鬧大了些,但大明朝堂上的諸公應該也會明白他是情非得已。
至於留下張惟功酷烈好殺,在皇帝心裡也有一些不好的印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反正連兵發紫禁城,午門外列陣威脅太后的事情都做過,現在遼陽城中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