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鎮騎兵,悍勇者可能有不少,但說挑幾千人出來,前往京師獻捷,上千里路走下來,仍然能保持這般軍容,恐怕就算這些北軍將領昧著良心,亦是說不出這樣的話出來。
“瞎。”張臣也是暴脾氣,不過難得沒有發火,只搖頭道:“杜瘋子,這個當口你說這話做什麼,給自己找難堪麼。”
杜松咧嘴道:“俺有什麼難堪的?”
“郭守約上次跟著平虜過來時,不過是個千總,你當時是遊擊,現在人家怎麼樣?”張臣靜靜地道:“現在我聽說郭守約幾個要授總兵銜,位列都督,榮祿大夫,郭守約和王輔國,還有那個叫陶安然的,全部為左右都督,授給總兵,可能還都會加太子少保,武臣之極,不過就是如此了。”
杜松先是一滯,不過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笑呵呵道:“這有什麼難堪,憑俺的本事,將來遲早當總兵,封少保!”
這廝倒真是夠瘋,當著現任上司的面說這樣的話,不過張臣也被他氣的哭笑不得,知道沒有辦法和這廝頂真。
而他和杜松說話時,其餘的北軍將領臉色雖然難看,卻是沒有人出聲駁斥杜松,南軍將領們則是一臉的無所謂,根本不打算介入。
張臣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預感很準,因為薊鎮這幾年有勝有敗,風光不顯,遼鎮和遼陽鎮卻是風風火火,這一次大捷後,肯定會有不少北軍將領心中怨恨,把薊鎮不得意的原因歸罪在張臣身上。
他這個總兵,怕是幹不久了。
在心中喟然一嘆後,張臣策馬向前,遠遠向郭守約抱拳道:“郭將軍,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哈哈,總兵官客氣了,末將怎當的起啊。”
郭守約早就看到大票的薊鎮將領了,張夢鯉這個薊遼總兵在通州迎他們,順道帶他們進京,各種儀注和安頓事宜要總督親自來安排,薊鎮諸將則是在此地迎候,這樣的規格是朝廷所規定,就算是薊鎮諸將心中不樂意也是沒有辦法。
“郭將軍客氣了。”張臣道:“貴部出塞之前,將軍是營官副將,此戰過後,必定與吾相當,或可加少保榮銜,那就遠在某之上了。說實在的,現在某也想依附於遼陽之下,好歹也能分潤一點軍功啊。”
北軍將領的特點倒都是出言直率,郭守約是京衛人,從心理上來說倒是不排斥這些北軍將領,但在惟功一向的提點下,知道這些傢伙並靠不住,張臣的話說的漂亮,誰知道他心裡當真怎想的?而且這種層次的事,也不是他這個純粹的營官指揮能夠做主的,當下只是呵呵一笑,不願多說。
張臣面色一黯,也不好再說下去,以他一鎮總兵的身份,說剛剛的話算是頑笑話,但再說下去,就成了投靠,薊鎮好歹是鎮守千多里路,額兵近十萬,戰馬數萬的超級強鎮,一鎮總兵說幾句笑話還可,真的當眾歸誠,自己的脊樑骨怕要被人戳爛了。
當下一一介紹諸將給郭守約等人,這其中有當年一會的熟人,比如董一元,張邦奇,杜松和駱尚志,吳惟忠,吳惟賢等人。
南軍將領,算是與遼陽有很深的香火情,彼此間的交誼極深,駱尚志等人,一向在暗中與遼陽有所聯絡,只是這幾年來,遼陽不怎麼顯山露水,薊鎮的壓力又大了,南軍為了自保,只能與北軍將領虛與委蛇,與遼陽的交誼慢慢變的淡了,但郭守約此前得到囑咐,南軍是未來惟功布局的重要棋子,當年戚繼光初到薊鎮,他是南軍派系,薊鎮是北軍,因為鎮不住場子,不得不把自己老部下急調了幾千人過來,後來陸續調來兩萬多人,現在時間久了,浙軍陸續調回一半多,但還有一萬餘人留在薊鎮,南軍對惟功來說,已經是一個重要棋子了。
戚繼光任廣州總兵不過年餘,受盡排擠,若不是戰功累累,恐怕還會有更大的隱憂,回登州之後,閉門不敢會客,當然,客亦不敢見他,如此持重小心,最終才落得個善終。
原本歷史上戚繼光雖然過手千萬兩白銀,也賄賂朝中大佬,但自己手頭真沒剩下幾個,回鄉之後,算是貧病而終。
衛國良將,堪比衛霍的將軍有這樣的遭遇,當然令人扼腕。
惟功就是當時敢於接濟戚繼光的惟一一位,每年都饋贈數千白銀,足夠戚家豐衣足食。
雖然戚繼光接受惟功的接濟,由始自終,卻無一語致謝,也沒有寸語片書寄往遼陽。
這真是“彼此心照”了。
“有空去遼陽吧吳師傅。”與駱尚志等人,為了避嫌,郭守約還不好說什麼,但對吳惟賢,郭守約卻是抱拳致意,十分親熱的道:“大人可想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