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這身體幼年時胎裡帶的弱症卻不藥而癒了。廷瓏雙手捧著那貔貅至眉心處,心中祝禱了一番,然後心思澄淨的立起身來。
一掃大殿卻見殿中人都走得光了,想來是剛才沉於心事沒有察覺,心知她們走不遠,也不急著追趕,只慢慢的把玩著那貔貅往殿外走去,才邁出陰冷的大殿,忽然就見以然正遠遠的立在階下,陽光照在他身上,整個人挺拔、清爽、明亮。廷瓏先是叫陽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繼而眼前所見就使她從裡到外的暖和了起來,臉上暈出一朵淡淡的微笑來,慢慢的加深,直到笑的自己都害羞起來,才低了頭,向著以然站立的方向走去
以然方才見眾人都出來了,只不見廷瓏一個,不由擔心,趁人不備反身回來尋找,就見廷瓏正跪在大殿中間捧著個金光閃閃的物件口中唸唸有詞,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知她面皮薄,恐怕看見自己要不好意思,又輕輕的退回到殿外等著。半晌,只見廷瓏一身月白衣衫,靈秀的像是書裡說的妖精,從幽深的大殿款款走了出來,立在高高的臺階之上,陽光灑在她身上,整個人都透明起來。
而幾乎是邁步出來的那一刻,她一看見了自己,嘴角釀出個微笑來,慢慢的眼睛都彎的像是月牙一樣,他立在階下,看得入迷,卻又時刻戰戰兢兢的準備著廷瓏又一次收起笑容,垂下眼簾,鑽進她那恬靜無波的厚殼中,然後跟過去每一次一樣轉身離去。
果然,在笑意從眼底漾出時,她又垂下了濃密厚重的眼睫擋住了所有的眼波,以然心中一痛,簡直不忍看她離去的瞬間,正待合目,卻見她忽然從階上一步步的走了下來——向著自己,裙角在漢白玉的臺階上步步生蓮花。
以然仰視著,忽然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卻不肯稍眨一眨眼,只怕那是一個幻影,眨眼就要落空。直到她終於站在了自己面前,才伸出發抖的手指在她發頂銀梳銜著的翠珠上輕輕碰了一下,那翠珠就立刻前後蕩了起來。
原來這是真的,以然終於合了合目,再睜開,她仍舊還在,雖然臉上絨絨的在陽光裡幾乎有些透明,但畢竟還是在的。
然後他聽見廷瓏用小的聽不輕的聲音說:“你出門帶上這個,護佑你……”
以然低頭,只見那薄薄手掌中託著個小小的貔貅,金光閃閃的,他沒有聽清後面的話,不過這已經足夠讓他感覺一切都得到回報了。伸手接了過來這個在幽暗的大殿中唯一閃光的東西,緊緊的握在手裡。
廷瓏見以然接了過去,半晌沒有說話,怕給人看見了,就要轉身往前去尋母親,剛邁步,就叫以然捉著手腕轉了半圈。廷瓏受驚抬起眼睛,一眼就看見以然眼中少有的熱烈,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燒,慢慢的,火苗淡了下去,隱在深沉的眸子後面。
呵……剛才她還以為會發生些什麼呢,到底……以然還是那個敦厚老實的以然啊。
正要再次離開,忽然聽他輕聲說:“你別怕,再過一年,我就去跟老爺、太太說……你不用怕,都有我呢。”
廷瓏聽他許下承諾,雖然知道少年的心最是多變,此時卻寧願不計代價的相信他,慢慢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58 告別
以然覺得廷龍似科是點了點頭,因為他看見那鴉髮間低垂的翠珠輕擺了兩下,正活潑潑的在她耳側盪漾,心跳不由一滯,只是仍舊不敢十分確定,直到看見廷瓏微微抬起並沒有,一雙黑闐闐的眼睛直直的望過來,眼底深處是毋庸置疑的信賴和歡喜,以然這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頓時,渾身的血液頃刻湧進了胸膛裡,一顆心重新鼓動著跳躍了起來,整個人都踏實了。
半晌,他感覺手中那隻細滑的腕子輕輕掙動了一下,黑闐闐的眸子也再一次遮掩在濃密厚重的睫毛後面。他知道,她要走了,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手,可又捨不得捉的太緊,那綿軟的腕子經受不起他的一握。到底也只能眼看著她慢慢的抽出手腕,手掌,最後指尖也滑過他的手心,完完全全的脫出掌握。
廷瓏低著頭望著胭脂灰的鞋尖,慢慢抽回手,終於一狠心,轉身往後面的院落去了。她不能不走,等人看見她不見了,一定會回去頭來尋她,她是這世間最膽小的心,她不敢冒險。
以然目送廷瓏越走越遠,眼看就要轉過這一重殿宇,也不知下次什麼時候再見,心裡不禁就湧出酸澀來。卻在那一剎那,只見廷瓏忽然停住側身回望,眼睛看見自己後,面上漸漸的綻開一朵微笑,太陽底下,她臉上細細的絨毛生成一圈透明的光暈,以然伸出手來,呆呆的描繪著那光暈下柔和的輪廓。
廷瓏一連穿過兩重大殿,終於看見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