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其安愣愣端起面前酒杯,強迫自己露出笑容:“我……”
“紅蔻。”韋諫突然輕喚一聲。
“是了。”紅蔻領悟,嫣然一笑,“姑娘重傷未愈,不好飲酒,蔻兒魯莽了。”仰頭飲下杯中酒,隨後接走葉其安手中酒杯,仰頭又喝,“敬謝姑娘大恩。”起身重又回到原位,朝韋諫迎上淺笑。
廳中眾人恢復了之前的模樣,沉浸在美酒佳餚和與朋同聚的輕鬆愉快中。
葉其安卻像同樣飲下了那杯烈酒,喉頭腹中辛辣一片,激得眼中酸酸澀澀,泛起水光。
——算了。
本來就是個異類,又怎麼能硬生生擠入他們的生命裡?一直保持著當初那樣看客的心情不就好了?
“門主。”她勉力開口,心裡卻攪成一團。韋諫微微側頭看向她。她忙低了頭,想藏起自己暴露軟弱的眼睛,“那個察爾斤欠我一條命,我想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他已逃往西北大漠。”在韋諫默許之下,紅蔻回答道,“姑娘放心,他逃得一時,難逃一世。敢到我門中惹事,豈能輕易放過?”
“這樣啊。”葉其安點點頭。封青說察爾斤曾在宮中手下留情。現在察爾斤劫持她搶走了韋諫的武籍,又將她打傷,就算是扯平了吧?下次再見面時,她必須得有了替雙福報仇的力量……
“你說,”韋諫忽然問道,“察爾斤欠你一條命,是何意?”
“是——”說了又能怎樣?她愣了愣,轉開了話題,“門主,察爾斤設了計謀,讓我的同伴誤以為我在南方,現在已經過去好多天。我想趁這個機會向門主告辭,去找尋同伴,還請門主體諒,準我離開。”
韋諫遲遲沒有作答,眼底深沉無際。
“葉姑娘,如果是封大夫他們,”韓遷淮趁著雨珠兒埋頭吃飯,說道,“此前已按門主吩咐送了信去,封大夫應已知曉葉姑娘平安的訊息。”
“好。”韋諫卻在這時淡然開口,隨後轉頭,向一名前來敬酒的門人舉起了杯。
躲開紅蔻似有深意的目光,葉其安竭力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滿桌的美食上,可惜雖然美味在口,卻只覺得苦澀難當。
……
……
是……不是……是……不是……
花瓣落地,鋪成小小一團。
葉其安苦笑,丟開了花枝。原來自……己也會有玩這個遊戲的一天——曾經以為很愚蠢的遊戲……
“葉姑娘,馬已備好。”韓遷淮進門來,遞了一張銀票和些碎銀。
葉其安也不推辭,接過放進包袱:“那走吧。”
沿著石階一路蜿蜒向下,一路走,韓遷淮一邊溫言解說:“……八年前,上任門主將還是少年的門主帶回,收為義子,昭告門眾傳他門主之位。門主卻一心復仇,不願繼位。直至老門主臨死之時,應允門主,許他報仇之後再行繼任,若是五年不回,本門便另行擇選門主繼承人,此後門主一走又是數年,門眾諸位長老皆已意冷。不料,數月前,門主突然迴歸,非但武功精進,且絕口不提復仇一事。門主原就是天縱之才,繼任門主之位後,精勵圖治,行非常之舉,成非常之事,如今本門可謂蒸蒸日上,老門主在天之靈也能告慰。若非姑娘援手相救,斷不會有今日之無生門,我門中上下感激不盡。此次姑娘南下尋友,本門雖不能舉族出動,卻也願盡綿薄之力……”
高大的鐵門,是進入無生門總堂的第一道屏障。此刻鐵門緊閉,門下五匹駿馬、四名武士,靜靜相侯。
四名武士白衣銀甲、烏髮玉帶,揹負精鐵弓箭。
察覺葉其安的驚訝,韓遷淮微微一笑:“韋義莊本是門主所立,莊內多有門中弟子,不過閱歷尚淺,以致救援姑娘失手,相關人等都已領受處罰。此次遷淮特意挑選四人,隨同姑娘一同南下,也好錘鍊一番,姑娘莫要嫌棄才好。”
說是錘鍊,實際上是保護她吧。其實根本不需要說得這麼隱諱,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也沒有奢望韋諫仍會陪伴她同行。
鐵門徐徐而開,伴隨古老沉重的轟鳴,葉其安上馬,四名武士隨行於左右兩側。
“路途遙遠莫測,君且珍重。”韓遷淮抱拳禮別,慢慢消失在合閉的鐵門之後。
葉其安回望良久,心緒難平。
“姑娘,上路罷。”一名武士出聲提醒。
葉其安應了一聲,勒轉馬頭,迎風而去。
鐵門之內,高樓之上,黑袍男子臨窗而立,遙望春風起處,身後紅衣女子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