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的手頓了頓。
“是黃芩帶了宋嬤嬤在外面,說是宋嬤嬤跟四爺說要見奶奶一面,四爺準了,讓她來給奶奶磕頭的。”麥芽解釋道。
“是這樣。”荀卿染低頭思忖,這定然是齊攸已經審過了宋嬤嬤,讓黃芩帶宋嬤嬤過來給她磕頭,為的是什麼那?
“奶奶懶得見她,就讓她在外面磕了頭,打發了就是。”麥芽道。
“讓她進來吧。”荀卿染道。
黃芩在屋外等候,麥芽出去領了宋嬤嬤進來。桔梗將門簾掀起,就讓宋嬤嬤在門口站了。
宋嬤嬤已經換了一身青色衣裙,頭髮在腦後梳成一個利落的圓髻,臉上淡淡塗著脂粉。這麼看上去似乎又是當初荀卿染剛進府時那個精明利落的管事嬤嬤了。
宋嬤嬤在門檻外跪了下來,“奴才給奶奶磕頭。”
荀卿染嗯了一聲,依舊拿撥浪鼓逗著兩個孩子。瑄兒的眼睛跟隨這撥浪鼓轉動,福生則伸出胖手要抓那撥浪鼓。兩個孩子都咯咯笑著。
宋嬤嬤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抬起頭來。
屋內一派天倫之樂的景象刺痛了她的眼睛。荀卿染穿著家常的半舊的錦緞小襖,和剛進齊府的時候一樣明豔照人,還是那樣溫柔雅緻,也許是因為做了母親的緣故,眉眼之間多了絲韻味,更加耐看。
“嬤嬤的這頭也磕了,就請退下吧。”許嬤嬤在旁緩聲道。
“奴才斗膽問奶奶一句話。”宋嬤嬤沒有起身,而是開口問道。
“嬤嬤越矩了。”許嬤嬤不鹹不淡地道,就要拉了宋嬤嬤出去。
荀卿染抬眼制止許嬤嬤,又看了宋嬤嬤一眼,“嬤嬤問吧。”
“奶奶,奶奶既然早就知道奴才在燕窩中做的手腳,奶奶為什麼一直隱忍不說?”宋嬤嬤問道。
“如果嬤嬤處在當時我的位置,嬤嬤會如何?”荀卿染反問。
那個時候,荀卿染剛進門,兩眼一抹黑,一動不如一靜,既然發現了宋嬤嬤暗地裡的舉動,不動聲色,暗自防備是最穩妥的做法。若是叫嚷出來,又沒有把握一舉消除禍患,反而又會造成敵暗我明的不利狀態。她如果處在荀卿染的位置,只怕也會選擇同樣的做法。
“來了平西鎮,奶奶便是不能明裡處置了奴才,暗地裡卻有許多法子可以要了奴才的命,奶奶為何不曾動手?”宋嬤嬤又問道。
“也許你眼裡承認的主子,是隨時可以輕易要人性命的。”荀卿染笑了笑,荀卿染低頭看著宋嬤嬤,“一直沒動你,是因為我敬重四爺。”她看重與齊攸之間的關係,不希望因為在處理宋嬤嬤的時候稍有不妥,在她和齊攸之間留下芥蒂。處置一個宋嬤嬤,與她和齊攸之間的感情,這兩者誰輕誰重,實在是太明顯了。
“奶奶待四爺一片至誠,是四爺的福氣。”宋嬤嬤又衝著荀卿染磕了一個頭,“奴才告退。”
“四爺允她來給奶奶磕頭,是極大的恩典。真不知她莫名其妙地問這些,是怎樣想的?”看著宋嬤嬤出去,麥芽不解道。
“打發人賞她一端尺頭吧。”荀卿染吩咐道。
小書房,應澤和寧馨已經不在了,齊攸坐在桌案後,正在寫著什麼。
小廝進來回話,說是宋嬤嬤來了。
齊攸點點頭,讓人帶了宋嬤嬤進來。
“老奴心事已了。”宋嬤嬤道,“老奴一直鬼迷心竅,今天才算看清楚了。是老奴沒有福氣。”
齊攸停下筆,就有一個婆子端了碗湯汁進來。
“奶奶方才打發人,送了嬤嬤一端尺頭。”那婆子將碗端給宋嬤嬤道。
“奴才謝過四爺、奶奶的恩典。”宋嬤嬤跪下下衝著齊攸磕了頭,這才又站起來,接過那湯碗一飲而盡。
“嬤嬤告老榮歸,這樣的體面可是少有的。”那婆子在旁陪笑道。
宋嬤嬤拿帕子抹了抹嘴角,也笑了。
齊攸叫了黃岑進來,“你派兩個人護送宋嬤嬤……好生照料。”
打發了宋嬤嬤,齊攸將寫好的奏摺封了,從外叫進人來,將奏摺交給來人,囑咐了一番,這才到主院中來。
……
臥房內,燭光幽幽。
“原來都是些亡命徒?”荀卿染拍了拍胸口,好險好險,當時她就奇怪,明明安撫工作做得不錯,也沒有斷糧,平常百姓就算被鼓動也不會冒死闖總督府啊,原來是一些只要錢不要命的亡命徒。
“那個鍾大用。”荀卿染窩在齊攸懷裡,“平時並不引人注意,原來那樣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