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張鳳卿再嘆口氣,其實他本人,是極討厭和蒙古人走私的,認為山西人完全可以像浙商、閩商那樣造船、開廠,正大光明的掙錢,而不是死守著老路,掙那種賣國錢。只是晉商畢竟是最保守的一群人,像他這樣的想法純屬異類,說出來只能自找沒趣。
情緒歸情緒,問題還得解決。他把想法壓在心底,強打精神道:“您老有何妙計,在下洗耳恭聽便是。”
“除了沈張二人,還有一位能幫到你,”楊博捻鬚笑道:“就是他們的老師。”
“徐閣老?”張鳳卿皺眉道:“那老先生心黑皮厚,每年吃著咱們的乾股,卻從來一點忙都不肯幫。”
“徐華亭素有清名,光送錢是沒有用的,除非直接送到他手上,”楊博淡淡道:“你們把乾股送去他松江老家,徐閣老正好樂得裝糊塗。”
“那以您老的意思?”張鳳卿恭聲問道。
“子維那裡,已經中饋乏人兩年了吧?”楊博卻另扯話頭道。
“呃……”張鳳卿稍一失神,才點頭道:“是,家裡正幫他張羅繼室呢。”
“徐公有女初長成,據說才情相貌都是人尖兒,”楊博悠悠道:“子維若能得此良配,也算一大幸事。”
“那感情好。”張鳳卿稍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真能和徐家聯姻,所有難題便可不解自開。但一轉念,他又望向楊博道:“聽聞上次,八成是徐閣老背後作梗,才讓您老功虧一簣的。”
楊博的嘴角抽動一下,吐出一口濁氣道:“一碼歸一碼……”說著冷笑起來道:“徐華亭當年把親孫女嫁給嚴嵩的孫子,還耽誤他對嚴家下手了嗎?”顯然楊博沒忘了那場奇恥大辱,這筆賬,早晚還是要算的。
張鳳卿心中怪異道:‘那所謂聯姻,只為救一時之急,還是緩兵之計?’
“不管怎樣,白賺徐階一個嫡親閨女,咱們都是穩賺不賠的。”楊博攏著濃密的鬍鬚,放聲笑起來道:“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明兒就去徐家提親。”
棋盤衚衕,沈府書房中。
“部堂,小人以為,這次日昇隆還是有誠意的。”一個面容精幹,穿著得體的男子,有些惋惜的低聲道:“似乎不該一口回絕他們。”他是京城匯聯號的老闆柴守禮,方才躲在屏風後,已經聽到了日昇隆來人的請求。
“柴兄,”沈默和顏悅色道:“有些事情,不能在商言商,得從大局著想。”
“是……”既然大人如此說,柴守禮也只好應下。
“你放心,我保證,只要真有授權發鈔這回事兒。”沈默道:“就不會少了你們匯聯號的。”
“那感情好。”柴守禮高興起來道:“千萬不能讓日昇隆獨佔了,否則咱們匯聯永無出頭之日。”
沈默頷首微笑,心中卻暗暗嘆息道:‘這柴守禮的眼光胸襟,可比人家張鳳卿差一截了。’
這時沈明臣從外面進來,柴守禮便知趣的告退。待其退下後,沈明臣笑道:“大人,外面那些人,大有安營紮寨之勢啊。”
餘寅苦笑道:“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散,這樣下去,成何體統?”
“別的人還好說。”沈默苦惱的揉揉眉頭道:“那些勳臣宗室,著實難以打發。”他畢竟是禮部的尚書,按說門前該是車馬稀少才是,現在之所以門庭若市,其實是因為《宗室條例》和《勳舊條例》的頒佈。
這兩道法令沈默並不陌生,因為當年任禮部侍郎時,他還曾參與草擬。這兩份旨在減輕朝廷負擔的法令,自嘉靖四十五年元月開始在數省試行,只要透過內閣的年終再審,便將成為經年不易之律令,必須為全國長期執行了。
但兩道法令,一個是削減宗室祿米支出、一個是嚴打勳臣奸冒莊田,自然會對那些宗室勳舊的利益造成衝擊,這些天潢貴胄們自然沸反盈天,想盡一切辦法,也要使其夭折。其中之一便是安排旁系子弟,整日賴在禮部尚書家前哭訴,非要把沈默煩得,不再支援那些見鬼的條例。
“我跟他們說,這事兒找徐閣老才有用。可他們卻說,徐閣老已經半個多月沒回家了。”沈明臣笑罵道:“首輔大人躲在紫禁城不出來,卻拿大人做擋箭牌。”
“再去跟他們溝通吧。”沈默淡淡道:“你就說,宗人府雖隸屬禮部,但這兩個條例涉及的錢糧和土地,都歸戶部管,禮部是說了不算的。”心中不由鄙夷自己一下,因為這前世衙門間踢皮球的法子,真得很傷人心,他一般是不會用的。不過對這些好吃懶做的寄生蟲,也沒什麼更好的法子,用就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