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明不是他們為所欲為的!”
見終於成功引起了眾人的火氣,胡應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口中還要連連道:“使不得,千萬使不得,不要為了應嘉一人,把諸位都給連累了……”
“科長休要見外,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這是我們全體言官的事!”禮科給事中辛自修大聲道:“我們要維護天下公道!一起與權臣決戰!”
“對,決一死戰!決一死戰!”六科廊中的喊聲漸漸整齊,憤怒和衝動佔據了主流,些許不想摻和的,也只能跟著叫喊一通,不然肯定被其他人轟成渣。
言官們的行動迅猛無比,他們當天便行使了‘科參’之權!所謂‘科參’,乃是六科的封駁權,無論是六部的行政命令,還是以皇帝名義下達的詔令,只要六科覺著不合適,便可當場駁回、不予頒佈,權力十分驚人。不過也正因為其驚人,所以六科向來只對六部使用,至於駁回皇帝詔令,這還是自‘大禮議’後的首次。
把諭旨駁回的同時,言官們展開了對一干‘權奸’的猛烈攻擊,參戰部隊不僅包括六科廊給事中,還有十三道御史,科道言官聯手,紛紛上書痛斥某些權臣藐視朝廷綱紀的不法行徑!彈劾的奏疏雪片般的飛到通政司。成為攻擊目標的,有罪魁禍首楊博、邪惡幫兇吳嶽、藉機報復的郭樸……以及被認定為幕後黑手的高拱。
高拱這個鬱悶啊,為了避嫌,在議定對胡應嘉處分時,自個強忍著一言不發,沒想到躺著都中了槍,看來該來的終究要來,躲是躲不過。
彈劾他的,主要是給事中辛自修,御史陳聯芳,他們分別彈劾高拱濫用職權、壓制言論等罪名……看來言官們都認定,郭樸是他的馬仔,一言一行都體現著他意圖。
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高拱這個鬱悶啊,不過鬱悶歸鬱悶,按慣例,他必須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寫奏章為自己辯解……辯解之外,還得按慣例說自己使聖君勞心,不勝惶恐,請罷免我一切職務云云……
那廂間,楊博、吳嶽、郭樸也是一樣,都得上疏自辯,同時請辭……
四大公卿重臣同時請辭,這已經不是內閣能處分的了,終於驚動了辛勤耕耘中的隆慶皇帝。
隆慶一看,連自己的老師也要辭職,當時就著急了,道:“這還得了,老師要是走了,朕可怎麼辦?”
邊上伺候的馮保,趕緊斥退那些鶯鶯燕燕,小聲安慰皇帝道:“皇上別擔心,這是外廷的慣例,官兒做得也大,遭得彈劾就越多。”
“那也不至於辭職啊……”隆慶焦急道。
“做做樣子而已……”馮保撇撇嘴,心說要是真能滾蛋,那該多好啊。
“原來如此……”隆慶鎮定下來,他也是關心則亂,一看到高拱請辭,心裡慌張了。現在定下神來,也知道馮保說的不假了。便翻看那些奏章,道:“怎麼連楊少保也被參了?他可是父皇留給朕的柱國啊!還有吳大人、郭閣老,這都是素來清介的名臣呀!”就算對政事不敏感,但隆慶仍然對手下的大臣十分了解……他牢記著沈默說過的一句話,為上者可以不用事必親為,但前提是必須知人善任,不能用錯人。所以他把有限的一點正經功夫,都用在瞭解自己的大臣上了。
說到正事上,馮保不敢插嘴了,他是個有頭腦的太監,知道宦官干政本來就是機會,自己又不是司禮監的,更不敢胡說八道了。
好在隆慶沒打算問他的意見,而是去翻看那些彈劾奏疏,便看到一個個熟悉而又討厭的名字——正是這些傢伙,整天沒事兒找事兒,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什麼怠政啦、奢侈啦、不孝啦、夫妻不和啦、性夥伴太多啦、重新太監啦、疏遠群臣啦……把自己這個皇帝批得體無完膚,彷彿天下的罪惡都集中在自個身上了。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皇帝乎?只是隆慶知道這些言官跟胡蜂子似的,根本惹不起……所以才眼不見為淨的。但現在他們竟得寸進尺,欺負到高師傅頭上來了,不趁機給他們的顏色看看,還真以為我這個皇帝是廟裡的菩薩——擺設呢?
於是隆慶一面讓人擬旨,慰留高拱、楊博等人,一面下旨意讓內閣再次議定胡應嘉的處分!
聖意其實不難理解,是讓內閣再次給胡應嘉以重處!但徐階卻完全控制了內閣會議的走向……他本來就不想給胡應嘉以重處,現在又有群情洶湧為藉口,而主要反對者高拱和郭樸,又因為雙雙中彈,雖然被皇帝慰留,卻也成了扎嘴葫蘆,一言不發。至於沈默、陳以勤、張居正三個,暫時還沒有發言的權力,只能在一旁做長久沉思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