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自己的代言人,這種時候,烏措應該表現出立場與忠誠。
烏措與骨倫年紀差不多,身寬體胖,長著一捧茂盛的絡腮鬍子,顯得極為豪邁,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
謹慎在今天是一項多餘的品質,烏措能當上萬夫長全是曰耀王家族支援的結果,他必須堅定地站在託賽一邊,“咳,是這樣,大都尉遇刺,此仇當然要報,還有老汗王的仇,更是得報,否則咱們這些人的臉都丟到天邊去啦。可是要報仇就必須有一個主事的人,群龍不能無首,所以當務之急還是馬上選出新的大都尉,由大都尉下令,外面的軍官自然會服從。”
這話聽上去很有道理,託賽點點頭,挑釁地看著骨倫,看他還能出什麼招。
骨倫沒說話,其他將領也都保持沉默。
託賽覺得自己即將取得勝利,外面的喧鬧聲卻突然抬高,好像軍官們已經失去控制,正要衝進帳篷。
帳簾一掀,進來的是一名衛兵,神色慌張,匆匆行禮,“軍官們要求面見諸位大人。”
“哈。”烏措發出短促的笑聲,“外面有多少人?”
“大概……大概五六百人。”
“告訴他們,主帳太小,容不下他們。”
“軍官們會派出幾名代表……”
“胡鬧!”烏措怒斥一聲,想起自己現在還只是萬夫長,上面有兩位副都尉,“軍官們得寸進尺,此風絕不可長,請兩位大人速作定奪。”
兩名副都尉互視一眼,想法都差不多,骨倫有了底氣,“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墨守成規,為什麼不讓軍官代表進來談談呢?北庭如今沒有汗王,不管誰當大都尉都不能名正言順,軍官們的承認與支援非常重要。”
託賽義憤填膺,他是老汗王的孫子,也是未來的汗王,有他在,一切自然名正言順,骨倫說這樣的話,幾乎相當於公開反對自己。
十幾頂帳篷以外,顧慎為仍然坐在矮凳上傾聽,上官如翹腳遙望,“阿哲巴他們會成功嗎?”
“會。”
龍王回答得如此肯定,上官如反而疑惑了,扭頭看著他。
“託賽高傲自大,但還沒有愚蠢到家,不管他願不願意,只能接受軍官們的要求。”
話音剛落,一直在軍營裡躥來躥去的上官飛跑進來,衝妹妹點點頭,興奮地對龍王說:“鬧起來了,這回真是鬧起來了,其他軍官也都趕去支援了,誰要是置身事外,就會被看成膽小鬼和叛徒,呵呵,沒想到大都尉遇刺會帶來這樣的後果。”
上官如跟軍官們有過接觸,更瞭解他們的想法,“在北庭,近侍軍是一支獨特的軍隊,其它軍隊從統帥到士兵都來自固定的幾個部落,共同效忠於一位王爺。近侍軍裡只有士兵來源固定,一多半軍官是從所有部落挑選的貴族,頂多服役十年,還是會回到本部落的軍中。按北庭的標準,他們對近侍軍的確不是特別‘忠誠’。”
上官飛更興奮了,“既然這樣,龍王幹嘛不把這支軍隊搶到手,有了十萬近侍軍,幾乎可以橫掃草原,更不用說……”
更不用說攻破璧玉城與金鵬堡,上官飛沒辦法說下去。
上官如替龍王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這些軍官還是會效忠於本部落,而不是外人。近侍軍裡有一部分從士兵升上來的軍官,他們立場更堅定,只會忠於新汗王。”
上官飛不太服氣,還想勸說龍王,外面傳來木老頭的叫聲,“上官飛你這個臭小子,快給我滾出來,我要檢查你這幾天練拳的進展,差一點,我拆了你全身的骨頭。”
上官飛嚇得吐了吐舌頭,他可從來不是勤學苦練的典範,木老頭也不是心慈手軟的明師。
上官如雖然是妹妹,在雙胞胎哥哥面前卻總是扮演父兄的角色,她已經知道上官飛學習五洞拳的事情,嚴肅地提醒道:“不准你再殺人練功,木老頭,以後他殺的人要算在你身上。”
“啊?”木老頭覺得自己真是冤枉,轉而用更嚴厲的聲音說:“上官飛,再敢殺人,我……切了你的小東西,把你送到望城巷接客。”
上官飛服服帖帖地走出去,半句抱怨也不敢說。
聽到木老頭的粗俗威脅,上官如臉有點紅,回頭看見龍王正專注地盯著自己,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已經接近於一次淺淺的微笑,“你在笑話我嗎?”
看到上官如教訓哥哥,顧慎為恍然回到了金鵬堡,那是一段恥辱的經歷,在層層黑暗之中卻偶爾也有一縷陽光。
遠處的喧鬧變成了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