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微微一變:“森,當初王把你從沙漠裡帶回來的時候,你是怎麼對他說的。”
“我說他就是森的劍鞘。”
“那麼現在呢。”
“阿姆拉,你怎麼可以相信一隻魔所說的話。”
“森!”
反手一轉,手裡的長劍貼著阿姆拉的臉無聲滑落:“其實在這種時候,這個男人要的並不是一把劍而已。我該走了,老頭。”
卻在這同時老侏儒的手一伸,一把橫在門框處,手指微顫,幾點暗光在指縫間隱現:“你覺得我會讓你就這麼離開麼。”
劍尖在他肩膀上停住,森低頭瞥了他一眼:“能做的,我都為他做了,其餘的聽天由命。”
“王不是個聽天由命的人,你也不是。”
“人在命運裡隨波逐流的時候,常常會以為自己正逆天而行,人很善於用這些東西來麻醉自己一生的乏味。”
目光一凝:“森,你是不是對王的安排有歧義。”
“沒有。”
“那到底為什麼要走。”
收劍,扛到肩頭:“該走了,所以走。”話音落,人影一閃,已走到老侏儒的身後,而老侏儒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剛才所站的地方,直到身後腳步聲響起,回過頭:“王知不知道。”
“也許。”
“……森,王從沒有虧待過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離開。”
“為什麼……”
“因為,”腳步頓了頓,森回過頭,望向老侏儒閃爍在火光下那雙陰晴不定的眼:“所算,未必所得。”
“什麼意思。”
“以後你自然會明白,走了。”
“森!”
手腕上很癢,在感覺到了那麼點意識之後,這種無數個蟲子鑽在肉裡啃的感覺開始讓人有點無法忍受。忍不住動了一下,一陣鑽心的疼驀地刺破了大腦那片混混噩噩模糊,蘇蘇猛地睜開眼睛。
撞進眼裡一片高聳的雕花天頂。
和王宮裡很多建築的天頂樣子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只是頂上的塗料都已經褪了色,大片的灰塵同夜色混在一起,黑壓壓一片撐在頭頂。只依稀被周圍跳躍的火光勾出一些凹凸的輪廓,隨著火焰的節奏閃爍著,忽明忽暗。
龐大而空曠的一個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
蘇蘇動了下身體,隨即發現自己手和腳被幾圈皮質的圈套給固定住了,那是種極為牢固的鐐銬。鐐銬兩段連著銅條,銅條就栓在她身下這張冰冷狹窄的石床上,隨著她下意識的動作那些半指寬的水牛皮幾乎勒進了她腫脹著的手腕裡去,剛才的刺癢,這會兒變成了鑽心的疼,她停下動作,扭頭朝周圍掃了一眼。
看上去像是座古老的神廟,從它周圍的神像和壁畫上可以看得出來,而且是座以崇拜亞述主神阿舒爾為主的殿堂。就在正前方那尊將近有半座神廟高的巨大阿舒爾神像橫在祭壇前,側對著蘇蘇,兩隻眼微微斜睨著,隨著火光的閃爍似乎在由上往下盯著她看,帶著種奇特的表情。
面前那隻用花崗石砌成的祭壇上燃著股熊熊的火柱,火柱離她躺著的石床不到幾步遠的距離,時不時一串火星隨著空氣的湧動升騰到她頭頂綻出一陣爆裂,可她感覺不到它們的溫度。
那些火是無溫的,正如它們的顏色,那種冷冷的,近似藍般的綠。
“咔啷……”正對著這些火焰以及火焰上方那隻眼睛看得出神,右手方向那道銅門一聲輕響,被從外頭朝裡推了進來。
蘇蘇迅速抬起頭。
沒來得及看清楚門口處那片籠在暗綠色火光下的身影究竟是誰,門又一聲悶響合上了。隔斷了外頭的光源,只匆匆帶進一陣走道的冷風,攙雜著股熟悉的濃重得嗆人的香氣,以及那絲被強行壓制在這股香味下面似有若無的味道——某種東西潰爛似的味道。
目光輕閃,重新平躺回石床上,蘇蘇側頭看著那道身影。
而那身影似乎一時半會兒並不急於過來,只是安靜在門口站著,不停跳躍著著綠色火光下,那張被層層面紗籠罩著的臉一動不動對著蘇蘇的方向。
這樣一種被無聲窺視著的感覺,不由自主,蘇蘇感到額頭正中央那個部位隱隱有些壓迫似的微麻。
手忍不住又掙扎了一下,皮圈釦得很緊,所施加上去的力量在那樣寬度的表面上純粹只是白費。而手腕上再次鑽心一陣刺痛,那根帶子把她手腕的血都積壓在了手掌上,那是一種膨脹到發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