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有點昏昏然的蘇蘇迅速將頭探出窗外。
終於來了嗎,那個讓一國之主親自出去迎接的貴客,不曉得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正思忖著朝外觀望,整個人隨即一怔。
蘇蘇看到了一座幾乎沸騰起來的城市。
三道厚實的宮門,在一陣沉重的呻吟聲中依次緩緩開啟,當延綿冗長的儀仗隊經過宮外那些興奮圍觀著的人群而進入王宮時,守侯在門口大道上等候多時的官員及侍衛們立即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
風隱隱送來隊伍中軍旗的獵獵聲響,彷彿滾動於半空的黑色浪濤,抖動出旗幟上半張翅膀的金色雄鷹,一種翱翔於天際的威嚴。黑與金,豔紅與暗綠,只是第一眼,蘇蘇便從那些士兵的統一裝束上看出了他們的國籍,那個富裕而張揚的國家,那個以這樣瑰麗的色彩宣洩著自己偉岸與優美的國家——凱姆·特。
那個曾帶給她一些並不愉快記憶的國家。
膚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努比亞士兵組成的儀仗隊,在城內的大道上緩緩移動著,像條漆黑蜿蜒的長蛇。成排純金的塑像被用巨大的木架頂著,下有滑輪,由士兵推動著慢慢進入宮門。
周圍縈繞著凱姆·特少女身著白色長裙那些柔軟而嬌媚的身影,一道道分散著,圍繞著一輛被陽光照射出犀利光澤的鍍金馬車,東張西望地結伴而行。
讓整座城市為之沸騰的正是這列通體包金,由三匹烈獅般雄壯的白色駿馬拉動著小步前行的巨型馬車,以及馬車上手執權杖,安靜佇立著俯瞰四周喧囂民眾的純白色身影。
沙漠熱風纏卷著他身後金色披風,張揚於半空和著王冠下漆黑柔長的髮絲翩然起伏……無蓋馬車尾部沖天而起的扇型金屏如一輪巨日依託著他獨立的身影,他就那樣安靜而隨和地站著,輕輕甩了下被風吹落在臉畔的髮絲,突然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就那樣無聲而突兀地逼入了蘇蘇的心臟。
心跳變得很快,就像每次辛伽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一步。
因為她認出發下那張年輕而俊美的臉屬於誰。
即使隔得那麼遠,即使是從高處往下俯視著,即使她有點頭昏眼花。
雷伊說,他叫奧拉西斯,但你最好和我一樣,叫他主人。
原來,他是整個凱姆·特的主人。
奧拉西斯……
和在孟菲斯見到的他不太一樣,這個時候的奧拉西斯通體散發著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的高貴氣息。卻原來,一個真正的掌權者,他的威懾是無處不在的,即便他用著溫文的舉止,和煦的笑容……他只是輕輕側了下頭,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群便已自動自發地跪倒一片。
身旁相隨的利比亞女王竟被忽視般地隱沒於人海。這位來自凱姆·特的王者,來自尼羅河畔的沙漠之子,只是那樣靜立著不動,便在短短時間內神蹟般俘獲了這整座城市的心。
“在看什麼……”淡淡的聲音自背後突兀響起,蘇蘇肩膀抖了抖,沒有回頭。
一雙沒有溫度的臂膀從背後擁住了她,沒有溫度的擁抱。
“我在看凱姆·特的王。”蘇蘇說,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那道身影上。
“哦……”他低哼,冰冷的手指將她垂在耳旁的髮絲略到腦後,她又聞到了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氣息,像糖:“那個男人怎麼樣。”他問。
“他,”視野所及,那個英俊而高貴的男人已在萬眾簇擁下穿過了的利比亞巨大的城門:“他像神。”
“那我呢,蘇蘇,我像什麼。”他又問。
蘇蘇沉默,側眸斜睨著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胃又開始燙了,千瘡百孔的亂流,就像野火在空曠的原野裡燃燒:“你像個有病的人,辛伽。”
他笑了,笑聲很好聽,帶著絲陌生的沙啞:“蘇蘇,你真的很不會討人喜歡,你總是忘了,誰才是你的主人。”
“誰才是我的主人。”蘇蘇自言自語。目光重新移向窗外,追隨著那道令人矚目的身影直至消失,手緊緊抓著窗臺。
頭很暈,她看什麼東西都像是在打飄。
“你不餓嗎蘇蘇,”辛伽握住了她微微有些發抖的手指。她的手指細長而美麗,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右手的指關節有些偏大。但這有什麼關係,它們看上去就像一顆顆倔強的珍珠,在她手背上一一鼓起。
他捉起那隻手,在其中一顆“珍珠”上吻了下去。
蘇蘇的手一滯,迅速收回手,她朝窗臺靠得更緊。眼角瞥見角落裡小禿還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