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才好。
他撐著起來,佝僂的腰挺直了,一抹嘴上的血道著:“兄弟,我把你害了……等著我,深牢大獄,陰曹地府,今天我盧剛給你做個伴。”
他的去向是那把扔在地上的槍,被踐踏、被侮辱、被鄙視的,在這一刻喚醒了血性,他不再恐懼,就即便恐懼也無路可退了。
孫老闆識得恐懼了,他緊張地一回頭,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那些剛才懦弱的、退縮的、溜走的民工,正一步一步朝他圍上來,八喜揀起了帶血的刀,惡狠狠地看著孫老闆,那些要過賬,被攆過、被揍過、被拘留過的農民工,新仇舊恨,全在血色中復甦了。
撲通……孫老闆跪下了,大喊著:“我還錢……我還錢,我今天就還……別殺我,別殺我……”
蹭,盧剛手被大兵握住了,他看著一身血染的大兵正壓著腿上的傷,那惺惺相惜的目光相觸間,競然帶上了不和諧的微笑。
“兄弟,不是嫌棄我吧?我被逼得像條狗一樣,難得當回人。”盧剛唾了一口帶血唾沫道。
“不,心裡有家,跪著作人,不丟人……別碰它,你有牽掛,我沒有。”大兵握著他的胳膊,如是道,一側頭不屑說道:“他嚇破膽了,不敢不給你了……你要進去了,可完不成這個心願了。”
“我……”盧剛被說得遲疑了一下,可他仍然想掙脫,卻被大兵死死抓著,那力度,掙得肩上的傷口殷出血來了,大兵吃痛的臉色難看了幾分,此時他看到那些義憤填膺的民工,鼓著中氣喊了聲:“都別動,讓他還錢……”
“哦……好好……我馬上還,馬上讓人提……”
孫老闆急急地掏著手機,手抖得連號碼都拔不成,再一緊張,吧唧,掉地上了,他恐懼地看了大兵一眼,又趕緊爬著揀起來。
盧剛唉了聲,不再執拗了,大兵放開了他,他撕著衣服,給大兵把腿上了傷紮緊,大兵輕聲問他:“有煙嗎?”
“哦。”盧剛掏著口袋,給他遞了支,點上了火,大兵抽著,根本不像不抽菸的人,而是嫻熟地噴了一口,和平時判若兩人,他輕聲道著:“盧哥,我想起很多事來,可想不清楚……我可能是個壞人,這種事好像不是第一次幹。”
“胡說,你是我們的恩人,他要還了錢,我了這個心願……要他們不還,我滅了他全家,大不了投胎再來一回……下輩子,咱們做磕頭兄弟啊。”盧剛說著,那些苦楚讓他老淚縱橫,他脫了衣服,摁著大兵肩上的傷。
“不用等下輩子,這輩子不就是嗎?”
大兵微笑著,看著八喜,看著九貴,一起嘶嚎的鄉間小調在耳邊縈繞、一碗熱騰騰的燴菜清香撲鼻、還有帶著體味的零錢,在手裡沉甸甸的重量,一幕一幕,讓大兵的微笑是那麼的溫馨。
善因結出了善果,卻又是一個顆苦果。
他叼著煙,仰頭看著白慘慘的陽光,在記憶和現實的漩渦裡無從自拔,分不清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就像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做錯,而卻是眼前如此慘烈的結果。那些冷漠的住戶,在遠遠地躲著。那些剛剛到場的警察,遠遠地停下如臨大敵,槍口齊齊對著他。
警笛響起來了,警車把整個小區的主幹道擠滿了,在全副武裝的警察包圍下,是一個奇怪的現場,一個渾身浴血的男子叼著煙,表情輕鬆而睥睨地仰著看天,他的身旁躺著四個人,一個在呼救,兩人醒了連呼救都不敢,畏縮地蜷在地上,正呃呃地吐著,吐出來的是和著血水的牙齒,還有一個人事不知。
對了,還有一干憤怒的農民工,正圍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那男子倒沒受傷,只是昂貴的西裝上,全部是鼻涕唾沫。
一隊警察不夠,又來了一隊,警車載著人是直去醫院的。
“走吧,咱們該撤了。”圍觀人群裡,監視一位便衣道。
另一位,和大兵交過手吃虧的,還在捂著腮幫子,大兵一瘸一拐上車的景像讓他不寒而慄,那表情輕鬆的就像回家一樣,看著被抬走的四個人,他還衝著其中一位唾了一口。
人囂張地上車,他才回過神來,他好奇問著:“這哪是個經濟犯,簡直是個亡命徒啊。”
“民無所養,必成賊匪……逼急了,還不都是不要命的。”另一位道,側眼所向,是那些民工,不但對於欠債的孫老闆,對於到現場的警察同樣是仇視。
“也是,這特麼農民工欠薪引發的血案最頭疼。”這位黯然道,在這之中,警察是夾在中間最為難的角色。
“走了,家裡讓撤,等訊息。”姓高的便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