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沒法出籠的。我猜想,哪怕這位副省長是去這座濱海城市觀光,當地媒體只怕也得煞有介事,說成是工作考察。

我注意到還有個新聞製作法用得較多,就是淡化邏輯法。淡化邏輯本來是兒童文學創作的手法,卻讓新聞記者們演繹得爐火純青。前兩年搞“三講”,連篇累牘的新聞是,某地過去由於工作作風存在一定偏差,幹部下基層調查研究少了,很多問題得不到解決。自從開展“三講”以來,組織多少多少幹部深入農村,瞭解到了什麼什麼問題,於是切實採取措施,使農村面貌發生了根本變化。群眾高興地說,“三講”就是好!過了一年,又開始搞“三個代表”教育,又是連篇累牘的新聞,某地過去由於工作作風存在一定偏差,幹部下基層調查研究少了,很多問題得不到解決。自從開展“三個代表”教育以來,組織多少多少幹部深入農村,瞭解到了什麼什麼問題,於是切實採取措施,使農村面貌發生了根本變化。群眾高興地說,“三個代表”就是好!這就怪了,這些問題不早在“三講”時就解決了的嗎?怎麼又冒出來了?兩個新聞哪個真實?“三個代表”的新聞不是否定了“三講”的光輝成就嗎?原來,新聞是不能用正常邏輯去推理的。往前推十年,那會兒搞“社教”,新聞模式也是如此。再往前推二十年、三十年,比方說各種運動中,同樣是這種新聞模式。但願“抓革命,促生產”的偽邏輯不要再延續下去。

假戲真做法,也是新聞製作的重要決竅。早些年在電視裡看到一條新聞,國家某部開展萬名幹部下基層活動。萬名京官雲集北京火車站,部長親自到車站送行,並發表重要講話。聲勢之浩大可想而知。是否真有萬名幹部下去,倒也未必。中國自古用兵之道都是號稱兵力比實際兵力要多些。但我當時的疑問卻是:北京開往全國各地的火車是否能同時發車?過了不久,又看到了這條新聞的“續集”:從全國各地調研歸來的京官們又云集北京火車站,受到部長的親自歡迎。這又怪了:誰有這麼大的排程能力,能讓萬名京官同一天到達北京火車站?如果這位部長真有如此才幹,他應出任國防部長。機緣巧合,我後來偶然認識了這個部裡的某幹部,說起這事,才知荒唐復荒唐。部長為了湊個電視新聞,強令下去調研的全體幹部同一天出發,同一天回京。可是要做到這一點,目前是沒有這種技術可能的,於是大家只好先到火車站接受送行,再分頭等候火車。回京也是如此,大家必須趕在部長親自迎接的那個黃道吉日之前到達北京,再背上行裝去火車站列隊,接受歡迎。幹部們的確是下基層了,可是弄出這樣的新聞,就假了。

同假戲真做異曲同工的是真戲假做,這也是新聞製作的常見法門。有回,電視新聞播出這樣的鏡頭:一個小孩不慎跌進水井裡,警察聞聲趕到,將小孩從井裡吊了上來。小孩嚇得慘叫,被救小孩的父母作揖跪頭,感謝警察同志的救命之恩。可是,我看了這條新聞,卻怎麼也感動不起來。我在琢磨這條新聞的製作過程。一種設想是:有人見小孩跌進水井裡了,馬上拔打110。警察趕到了,卻見新聞記者沒有到場。於是且慢,聽憑小孩在水裡掙扎,連忙同電視臺聯絡。大概電視臺搶新聞也講究時間就是生命,火速趕到。我只能想象電視臺用兵神速,不然小孩早淹死了。一切準備就緒了,於是警察同志才面對鏡頭,開始緊張地搶救。我這設想顯然有點兒“解構”意味,警察同志萬萬不敢如此草菅人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小孩本來早就救上來了,可是聰明的電視記者們為了追求新聞的“真實性”,又把驚魂未定的小孩再放進水井裡,重新吊上來。難怪那小孩哭得那麼慘。本來是真實的新聞,如此一製作,就令人討厭了。

詩意的人們喜歡說小小的露珠裡可以看見太陽,所以露珠映日法也是新聞製作的又一寶典。電視是目前最強勢的新聞手段,露珠映日法也多為電視新聞所採用。我所居住的小區很漂亮,據說是全國文明小區示範點。每年元宵,小區所在的區政府都要在這裡舉辦燈會,很是熱鬧。電視臺自然要來拍新聞。電視鏡頭裡的燈會比現場更漂亮,這是常識。可是超越常識的是新聞反映的卻不光是這個居住人口不足五千人的小區了,而是“某某人民鬧元宵,歡天喜地頌太平”。我隱去不說的“某某”二字說的是一個省。別說一個省,就連這個小區所在的這座城市也僅這一處燈會。我倒不是說整座城市必須萬人空巷鬧元宵才是好事,那也太勞民傷財了。只是說用露珠映日法精心炮製出的新聞粉飾意味太濃了。我們看電視新聞,形勢好得不得了;放眼下去看看,未必如此。功勞全在露珠映日法創造出的“電視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