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亦無異耶?
魍魎
山陰高進士之父某翁,未遇時,以傭為生。暮歸,值長鬼立路側,倚人屋,腰靠簷上,翁立俟之。鬼手捧一孩子而祝之曰:“我欲食爾,爾宜為九品官,有田三千畝,屋九椽,男子二人。我即欲食汝,心不忍食。”遂置之瓦上,回身欲走,則見翁。翁被酒,且立久,絕無恐,心計:“渠尚不食小康孩子,我苟不至餓死,渠豈能食我。我何畏渠。”乃謂之曰:“吾聞神之長者為魍魎,能富貴人,我將乞汝致富。”鬼拂袖令翁去。翁固求。鬼探袖得繩,縛竹竿一枝,若秤物具;翁再索錘,則鬼拂衣竟去。翁歸告婦,取梯抱兒下。
翌日,裡許有馮村人姓馮者失其子,遍覓不得。高翁齣兒而告以鬼語,馮父乃拜翁呼為外父。後馮果為山西巡檢,田廬如魍魎言,高亦自此致富,子發科甲矣。
獺異
山陰施漢一秀才曰:越水鄉多獺怪,其小者只潑水侮人,驅之即匿,其老者能惑人如魅。餘家舊有獺怪,逢科甲富人,必相狎逼,百年內凡三見矣,不可逐,亦不為禍。
餘丁亥歸裡,夜就寢,有聲如撒螺殼者,大小千萬聲,散置几榻間,燭之無有,疑北牖失扃,故扃之,怪亦漸安。
又二十年丙午,餘苫塊之際,方側臥,若有物壓胸間,小掌撫我頭頂甚勤,而其身甚滑,耳邊嘖嘖作褻語。夢見一粉面娘子,年可二十四五,紫緞衫,玄緞半臂,深藍色裙,就我要抱。卻之,則從背後抱我,口向兩耳聒聒不休。予夢中謂之曰:“世間乃果有淫嫗!我二十年前尚不可幹,今日能動我乎!”驚而醒,覺耳邊嘖嘖聲,頭上撫摩狀,猶未絕也,旋從枕上逸去,輕小若貓。翌日又至,則覺有物在右股上,夢見昨女子,衣服如故,而立處稍遠,隔欄杆相招。予竊念昨身近尚不亂,今隔欄杆乃肯動心耶!遂醒,則物從股上跳去,怪亦遂絕。
丁未冬初,犭央犭茶湖口夜宿陳氏新樓,瀕湖,甫息燭,則物躍上床,予知其非鬼非偷兒也,若喧叫,徙驚鄰里,適為人笑,計所以逐之,記得杭大宗先生《穢跡金剛咒》事,試誦之,物輒伏不動。五更,跳下床有聲,遂去。曉起,見伏處衣褶捲起加截。予因作客,不宜告主人。越月又過此宿,解衣始記前事,欲避無及,擁衾坐,久倦閤眼,則物已在床裡矣。持《金剛咒》稍緩,則輒動欲上;俟誦弛,漸逼近胸膛,出聲尖細如鼠叫。旋作人語曰:“若佩正一真人符,吾不懼,但公口一動,吾則甚畏耳。”五更,從足後所繞出。是夜誦咒百餘遍。明日,家人怪吾夜作囈語久,自此陳氏亦無他異。
今年二月初二日,鄉塾師沈昭遠來說獺祟,衣上遺毛可數,向予告急,欲辭館去,勸之誦《穢跡咒》,又猝不能成誦,但偶憶《本草》有“熊食鹽而死,獺飲酒而斃”之語,舊聞丁未進士徐景芳嘗用以除館中獺妖,令沈姑試之。是晚,置雙鯽樽酒於案上,二更獺至,沈已迷不能聲,但見獺超案飲酒,樽欹,就案餂遺酒有聲,食魚亦盡。既跳下,欲登沈床,則前足甫起,而後足不隨,墮地者三,蓋獺醉矣。逃去,今遂絕。
然則記覽不嫌其雜,亦能救人,獺之飲酒,水居人宜知之;而熊之喜鹽,又山居人所不可不知也。
柏香簪不宜入殮
會稽鄉人陳生,娶郡金氏女,伉儷甚篤。金死,陳設像祝奠,朝夕相對,如其生時。
既而金之妹二姑亦病死,將殮忽蘇,家人喜甚,乃其聲則金氏大姑也,曰:“我被勾神誤攝入冥,既訊明,釋魂欲返,則殮時用柏香簪,魂不能再入。今妹命盡,故我求冥司借軀以還魂,我將歸陳。”家人大異之。金指點其生時所存箱篋衣物,一一不爽,且述其與陳生床笫燕私密語,真陳婦也。金之兄自遠歸,女與言昔日過其家時留飯,餚酒杯盤,及其兄市羊肉船上腥穢逼人,事皆囊昔其兄親歷,不絲毫異。
無如其妹已許某姓郎矣,宗族疑妹或託鬼語以飾曖昧,不遽歸陳;陳生亦謂姐魂妹體,不忍迎歸;某郎家又必欲娶,父母遂送女往。下車,即大言曰:“我金氏大姑,非二姑也,我歸陳家,不歸汝家。汝家必留我,將致大不祥,其無悔。”是夕,其翁姑扃女與某郎同房,三日而某郎無病猝死,陳益不敢迎女,遂為某郎家守節。凡鄉里吉凶事必先知之,言若巫者,鄉人異之。或曰:“此妖憑焉,非真大姑魂。陳生不迎,非無見也。”
獵戶說虎
傳聞虎傷人,由倀鬼為屍脫衣與虎食。又云虎能禹步,令屍自起脫衣,此皆不然也。蓋人不見虎,故為此推測之詞。有鄭獵戶雲:“虎擒人,銜其頭頸,人痛極,手足自撐拽,勢皆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