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寄自蘆墟的訃告。陸阿妹老太太去世了。不知是什麼事情耽擱,我沒有能去為她送行。曲終人去。《五姑娘》不朽。但陸阿妹不再唱了。也沒有人像陸阿妹那樣唱了。
“山歌唱來唱去唱勿清,各人各唱各人心。”陸阿妹這句話還會被我們記住嗎?
初為人師(1)
這些年似乎有個變化,大學老師和研究生的關係親近,與本科生的關係疏遠。八十年代不必說博士生,即便碩士生也很少,老師和本科生構成了基本的師生關係。我一直不習慣,也制止研究生稱自己是什麼“老闆”。“老闆”這個詞在今日大學的流行,正是大學世俗化的表現之一。那時,我以“輔導員”的身份帶本科生,這一經歷成為我深刻的青春記憶。一個有機會和自己的學生一道成長的老師是幸福的。
“輔導員”這個崗位是指那些專職從事學生思想工作的人,業餘的則稱為“班主任”,每個大學的情況不同,但只要講“政治輔導員”,大學裡的人就知道這是什麼身份。因為這個崗位的特殊,政治輔導員的身份,也有很難界定的一面。可以像行政人員那樣定級,後來也可以評職稱,編制是教師的一種,這又比其他行政人員優越。可以評職稱,是因為八十年代中期大學行政化的勢頭尚未出現,做業務教師好像比其他崗位更具吸引力,用這樣的辦法既可以穩定政治輔導員隊伍,也可以提高政治輔導員在學生中的威信。這都是強調這個崗位的重要。從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學生思想起伏,時有*出現,政治輔導員的工作也因此顯得重要。後來行政人員也可評職稱,但不是教師系列,是管理系列。在一般的觀點中,這兩個系列的職稱“含金量”不一樣。其實,這並沒有解決這個崗位本身的困境,輔導員隊伍是否穩定,不在於體制賦予其什麼重要功能,而在於大學體制中它究竟應該處於怎樣的位置。
能夠在黨務行政系列不斷升遷的總是少數,就個人而言,或許你已有副教授、教授的頭銜,但這與學術水平沒有太大的關係。在這個系列中,評上教授、副教授的,自然也有不少思想政治工作方面的論著,但只要考量大學思想政治工作的狀況,我們就知道多數論著其實並無理論與實踐的意義,它只是符合職稱評審條件的某種指標而已。我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走進輔導員隊伍,又走出輔導員隊伍的。
送走一九八二級學生,系裡給我重新安排工作。“你把這一屆學生帶好,我給你磕頭。”系黨總支書記找我談話時如是說。我新帶的這個年級,一九八五年入學,據說是“*”恢復招生後最難管理的兩個年級之一。我在帶八二級時,和八五級的一些同學有些接觸,已經感受到這一屆同學和我這一代大學生的差別,用傳統的說法,調皮搗蛋的學生特別多。偶爾和學生會幹部去宿舍樓查衛生狀況,這個年級的男生宿舍總是最髒的,很多學生喜歡踢足球,床上、臉盆裡散亂著臭襪子和衣服,而不少女生宿舍的桌子上也從來不缺瓜子殼。別的年級男生宿舍很少有女生,而這個年級的男生宿舍常有做客的女生。系科不贊成男生到女生宿舍,但沒有明確不贊成女生到男生宿舍,所以班主任很難管理。當時,我還年輕,像學生模樣,如果去女生宿舍看學生,也會被管理宿舍的人攔在門外盤問,後來我只好帶上工作證,這樣可以自由出沒。傳聞中,這個年級的一個女生,一次在操場從口袋裡掏香菸時,竟然掉下一隻避孕套!這一傳聞傳了許多年,有一天當傳聞中的這個女生站在我面前時,我的感覺特別複雜。
領導說,把這樣的差班交給我,是考慮我思想比較解放,可能與他們容易磨合。此時的我,思想觀點也確實處於轉型之中。當時我們還不習慣區分個別行為和思想品德的差異。而我自己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成長背景中,已經基本完成了自己思想方法的轉型,我更多的是以寬容的眼光來看待他們。我由這些學生的表現,看到了自己過去分裂的自我。我們是在傳統的尺度規範下成長的,先有這個前提,才有後來遭遇到的變革,在變革之中,我們逐漸打破了一些陳規,因此和變動中的秩序沒有對立、尖銳的衝突。而我此時面對的學生不同,那把傳統的尺度在他們身後,不在他們身上,他們首先習慣的是變革,不是既有的秩序,於是我們看他們,總以為他們脫序。我的這些想法被視為“異端”。在學校關於學生思想工作的研討會上,我常常毫不掩飾地發表自己的這些想法。後來有人提醒我,你的這些想法並無不妥,但不適宜在會上說,這樣讓領導很為難。這個提醒儘管善意,但反而讓我和我的學生一樣“逆反”。學校分管學生工作的幾個部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