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術下來,就算是風勁節地技術再高超,動作再熟練,再迅速,也只能是將傷害降低到最小而已。
接下來那些全身那些筋脈骨傷,風勁節卻是無法一次處理完了。骨頭斷折,筋脈碎裂,那是要一寸寸地切開肌肉,找尋骨骼,拉出筋脈,再一點點重新用奇藥異術,縫合修補的。容謙身上的傷處太多太重,而他的身體已經過於虛弱,禁受不起太大太頻繁地手術。所以,只能一步步慢慢來。
每回手術對身體都有一定的傷害,但是一次兩次又不可能一口氣治好,所以,只得不斷反覆,只得等容謙體力稍稍恢復一些,就立刻再次動手。
每隔個四五天,風勁節就要給容謙做一次接骨續筋的手術。
風勁節給容謙吃了大量地藥物,不但有他自己帶來地藥,也有他開了單子,列了名目,寫明方法,讓太醫院配治煎熬地藥。
容謙的身體也過於虛弱,藥量過多過大,種種副作用不可避免。身上很快出現了多處腫塊,面板上滿是血斑,全身熱得發燙,喉嚨完全失聲。
風勁節每天都用針容謙地全身穴位,可饒是他針技高超,力道適當,無數次地扎針之後,容謙各處穴位上,終於浮現出許多硬塊,有時風勁節都會頭痛不知該怎麼扎才好。
安無忌,史靖園,甚至樂昌,本來都常來看望容謙,可是,看到這樣的治療過程,這樣的治療情形後,幾乎人人頭皮發麻,不敢也不忍再來親眼目睹這一切。
就連青姑當年曾獨力照料容謙那麼久,如今也快支援不住了。
在容謙的示意下,安無忌總找各種理由用各種方式把青姑拉出去放鬆。而幾乎,每一次離開容謙的耳目,青姑就會不受控制地在安無忌的懷裡,哭得肝腸寸斷,眼淚總是溼透了安無忌的衣衫。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許應該最痛苦,最早崩潰的燕凜,卻始終堅持下來了。
他本來一直害怕接近容謙,面對容謙,可是,在如此痛苦的治療過程中,他卻一直堅持著,每天正常上朝,正常處理公務,然後,所有的時間,就留在清華宮。容謙手術之時,他旁觀。容謙清醒之時,他便一直守著他,一直看著風勁節所有的治療措施。
初時容謙待他極是冷淡,好幾回想趕他走。然而,不管容謙是淡淡趕人,還是憤而斥責,他都只微笑著聽著,就是一步也不挪開。
容謙那漫長而單調的恢復過程裡,燕凜堅持同容謙說笑著去講那過去的種種舊事,微笑著去講,如今的許多新奇異聞,微笑著把朝中訊息,市井傳奇,慢慢說來。
哪怕容謙不理他,哪怕容謙給他白眼,他也只慢慢地說,神情出奇地寧靜和溫柔。
直到最後,容謙終於放棄把他趕走的企圖,直到最後,容謙終於可以安靜而疲憊地聽他說話,偶爾輕輕笑一笑,間或小聲地接幾句話。
即使是旁觀整個過程的人。也無法想象,容謙究竟是以怎樣地勇氣與毅力來堅持著,度過那些可怕的治療過程,並且還能以微笑與溫柔面對陪伴他的人。一直以來,從來不暴燥,不遷怒,不發狂,不放棄。也根本不能明白,燕凜又是以怎樣的心情。面帶微笑地始終握著他的手,守著他,陪伴著他,一點一滴度過這一切的。
風勁節一直沉默著旁觀一切。不阻止,也不再動輒故意說話刺痛燕凜。
做手術的時候,清華宮中瀰漫著消毒的藥劑和燒酒的刺鼻氣味。然而,當手術結束。包紮完畢,容謙開始休整地時候,風勁節便命令將清華宮所有的窗子都開啟,通風透氣。又讓宮人們,在殿閣內外,到處擺上鮮花。
他不允許這座宮殿。有任何死氣沉沉。悲傷痛苦的氣氛存在。
然而。所有的光明和美麗,依然讓人心酸。
有地時候。樂昌和史靖園悄然來到清華宮看望燕凜和容謙,卻又不忍進去,只是在園中遠遠眺望,偶然可以遙遙看到燕凜扶著容謙坐在窗邊,燦爛的陽光悄然在他們彼此身上鍍下層層金輝,輕輕融在一處,身旁有許多鮮花,嬌豔欲滴。
如此美麗的景象,卻終究讓人只覺淒涼無比。
陽光下,他們總是在微笑著交淡,那麼多病痛,那麼多傷害,也不能抹去他們展現笑容的勇氣和力量。
然而,史靖園只得悽然長嘆:“我至今,才知道,什麼是笑對生死。”
而樂昌,卻總覺連說話地力氣也無,只得掩面忍淚,悄然而去。
便是連服侍的宮女,看著這些情形,私底下都不免悄然落淚。真是誰也不能明白,燕凜需要有多大的勇氣,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