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欣遠愕然抬頭,見父親一臉鄭重和欣慰,心底不禁有些奇怪。
“父親,若是有什麼干礙的大事,就無需多說了,孩兒知道分寸,絕不敢多問。
“倘若是你的身世呢?”樊威慊淡淡地反問了一句,果然,他發現兒子的臉上露出了無窮無盡的疑惑和恐慌,“你應該知道,周國樊氏一脈傳承至今,祖宗規矩一向森嚴,為何你一個外人能夠入繼為我的後嗣?現在我該告訴你實情了,你雖然曾經姓洛,洛家卻不是你的父族,而是你的母族,你自小認為是生父的人也不是你真正的父親,而是你的舅舅!”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也顧不上什麼語出驚人,自顧自地仰天長嘆道,“怪只怪我少時一念之差遭人暗算,又譭棄了一段上好姻緣,結果卻只能將親生兒子視為義子,還要輾轉多方才能讓你入我樊氏一宗,唉!”
“父親!”樊欣遠一聲驚呼,再也難以抑制額頭的冷汗,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的,“您,您是說我我是您的親生兒子?不這實在太”
樊威慊三兩步衝上前去,一雙大手牢牢抓住了兒子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若非是因為此事,我當年本可和你伯父奮力一爭,又怎會輕易退讓?若非他以向天下公佈此事為由加以要挾,我又怎會安分守己到如今?這周國一地本就是父侯留給我的,他卻使計娶了王姬離幽,而後又以你和洛家作為要挾,最終逼我就範,竊取了我的一切!所以,我才要報復,我要他費心得來的名聲和權勢付諸流水,我要他妻離子散,眾叛親離!”說到最後,樊威慊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猙獰,一股雄渾而又狠厲的氣勢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來。
樊欣遠頹然癱倒在地,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本以為四平八穩的人生會有這麼多波折。儘管自小在這位義父身邊長大,但在潛意識中,他仍舊認為自己是洛家人,如今,這一切就如夢境一邊煙消雲散了。望著眼前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他第一次生出了一股畏懼和恐慌的感覺,隱隱約約又似乎有一種親切的呼喚。那個人,那個如嚴師般從來沒有笑容的人,是他的生身父親,生身父親
“那三位主兒的傳話人都到了!”嚴修走近練鈞如身側,面色出奇得凝重,“按照你和孔姑娘的意見,我讓他們明夜二更在月牙泉等候,那裡人跡罕至,應該不會有外人。”
“該來的終於來了!”練鈞如喃喃自語道,眼睛卻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窗外的月色。那眼下大如圓盤的無暇明月,還不是一樣有陰晴圓缺?
“只希望,明夜的月亮也能夠像今日這般完美!”
第六卷 風雨飄搖 第十五章 盛會
中州華離王二十二年六月十六,這是一個不平常的月夜。天空中的渺渺銀輝紛紛揚揚灑落於地,雖在六月初夏,帶給人的卻有幾分森冷的氣息。入夜的洛都城平民區內一片靜寂,就連巡夜的梆子聲也隱隱約約的,只有街頭巷尾間或傳來一兩聲犬吠。然而,權貴家的夜宴卻只是剛,剛開始,那一片天空中不時傳來羽翼振翅聲,載來的都是洛都炙手可熱的王公貴族。鬥家新婿孟準儘管尚未接受夏國官職,但誰都不敢輕視那一份薄薄的請柬,因此前來趨奉的非富即貴,倒是讓往日門庭森嚴的斗府忙碌萬分。
斗府的真正主人卻早已離開了城內,離洛都幾十裡外的蓬山月牙泉邊,疏疏落落的樹木中掩映著幾個人影,給往日冷清寥落的景緻帶來了幾許生機。
儘管月牙泉的寒氣早已減弱了八分,但對於那幾位養尊處優的貴人而言卻仍舊是不可輕忽,因此每個人都裹上了厚厚的外袍。周國長新君樊威慊、商國信昌君湯舜允、夏國孟嘗君鬥御殊,這三人在各自的國內都是國君以下覆雨翻雲的第一號人物,此刻卻全都丟下了表面的矜持。
“想不到約定二更天,兩位都來得這麼早,我忝為此地東主卻落了後,實在是慚愧!”鬥御殊笑吟吟地走近了湯舜允和樊威慊,隨意尋了一塊乾淨的青石坐了下來,“興平君殿下竟能找到這樣的人跡罕至之地,我這個夏國人竟是白當了!”
湯舜允儘管年紀最輕,但多年的坎珂經歷早已磨練了他的性情和城府,因此只是置之一笑而已。“斗大人在夏國一言九鼎,這樣的清淨自然是難享的。不過,此地在初夏時節還這麼陰冷,換了別的季節又有誰敢前來賞玩?”望著那看似平靜無波的泉水,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又仰頭瞧了瞧天上月色,“二更快到了”
話音剛落,明亮的天空中便多了幾個陰影。不過片刻功夫,兩隻博樂鳥便翩然落地,練鈞如和孔懿嚴修先後躍了下來。早早等候在這裡的三撥人見練鈞如只帶了兩人,臉上都現出了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