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想看到的那個人影。
她不過想見他一面而已。
她不相信是他向柳湄透露了阿孃的所在,也不相信他和柳湄聯手,非得用阿孃來替太后頂罪,懲辦柳軾。
她不過想見他一面,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夜半時分,勤政殿的燈滅掉,半空下起淨涼的秋雨。雨水順著眼皮落下,已然分不清是水是淚。迷濛中前方不遠處站了一個人,淨冷的眸子瞅著自己,一動不動。
白穆突然笑了笑,尖聲問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麼?”
裴瑜眉頭一蹙,略略上前兩步,單膝跪地,“卑職送娘娘回去。”
白穆冷眼瞪著他,“是他讓你過來的?”
裴瑜沉默。
沉默便是否認了。
白穆的眸光愈加尖銳,“分外的事,無需裴總領操勞。裴總領的憐憫之心,還是留著餵狗吧!”
裴瑜眼神一沉,起身,立在雨中俯視白穆。
白穆不再看他,仍舊盯著漆黑的勤政殿。
半晌,裴瑜離去,只留下一句,“娘娘自己的身子,自行保重。”
白穆不記得自己到底跪了多久,亦不記得那場秋雨下了多久,只記得刻骨的冰涼後,自己再次陷入夢中。
夢裡有她愛的人,愛著她的人,各個笑得春光明媚,卻在一場暴風雨裡紙片一般被吹地毫無蹤影,大雨滂沱裡最終只剩下商少君一人,在雨簾後對著她笑,就如當年他在連理樹望著她笑,無數次在她夢醒後望著她笑,不久前在城腳根處望著她笑,溫暖如同春日的一米陽光。
她朝著他奔過去,卻無論如何都穿不透雨幕,那張她所依戀的臉也愈發模糊,最終變成阿孃迷濛著淚眼,喚她:“穆兒……”
白穆猝然從夢中驚醒,睜眼便見到碧朱含淚的雙眼,心下的驚恐一瞬間潰堤,緊緊抱住她,哭道:“阿碧!”
碧朱在白穆榻邊守了一個日夜,早就心急如焚,偏偏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此時白穆一哭,她也便跟著大哭起來,“阿穆,怎麼了?到底怎麼了?你跟阿碧說好不好?”
“阿碧……”白穆整個身子都靠在碧朱身上,淚水洶湧不絕,“阿碧,他們要殺阿孃……明知道那宮女不是她,還是要殺她……阿孃不可以死……阿碧,我好怕。”
碧朱一時聽得傻住。
白穆繼續哭道:“是不是我做錯什麼說錯什麼,才讓柳湄找到線索發現阿孃?她若不喜歡我衝著我來便好……為何要誣衊阿孃……阿孃為了我,肯定她說什麼就做什麼……”
碧朱一面哽咽著,一面安慰道:“阿穆不怕,還有阿碧在。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白穆仍是哭,這麼些天的擔憂驚懼,全都化作眼底的淚,肆意落在碧朱肩頭。
“阿碧,我睡了多久?”
兩人抱著流了許久的淚,白穆才恍惚問道。
碧朱默了默,輕聲道:“一個日夜了。”
白穆腦中“嗡”的一聲,幾乎又要癱倒在榻上。
“阿穆你別急,還有一日,還有一日……”碧朱哭著道,“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白穆怔怔的,並不言語。
碧朱抱住她,輕聲道:“阿穆,你聽我說。我服侍小姐十幾年,對她再瞭解不過了。她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定不會輕易出手。她回來這麼久才有了這一動作,肯定是策劃已久……但是你不要著急……皇上與小姐的情意雖深,這幾年對你也未必是假,若皇上願意幫你,小姐縱使萬般計策,也沒什麼用處。”
“他不肯見我。”白穆說著,眼角又落下淚來。
“或許皇上有什麼苦衷……”碧朱見白穆哭,跟著哭得更加厲害,不停擦掉她的眼淚道,“你先等著,乖乖吃飯,吃藥,一定會沒事的。”
關心則亂,白穆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想到明日阿孃就要處斬,那種恐懼讓她無論如何都冷靜不下來。
“阿穆,你再躺一躺,我去給你熬藥,御醫說你再不好好休息,便要幾日無法起身了。”碧朱扶白穆躺下,安慰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們再來想辦法。”
白穆點頭,乖乖閉眼。
這日碧朱將要熬的藥交給綠翠,自行出了朱雀宮。
她冷靜地到了勤政殿,跪在商少君跟前,垂眸低聲道:“皇上,奴婢在丞相府十六年,願指證與老爺有私情的人並非宮女阿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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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