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掙扎起來,目中的陰鷙與怨毒終於化作了恐懼,而恐懼又迅速地被哀求所替代,只苦於說不出求饒的話來,只得“唔唔唔”地叫個不息。
秦素“嘖”了一聲,掩袖笑道:“還以為範二郎是怎樣了不得的人物呢,卻原來死到臨頭,你也一樣害怕。”
言至此節,她又轉向方朝道:“做得像些,莫要露出你們武人的力氣與手段,也別叫那些令史查到你們頭上去,這天氣熱,藏屍身時小心些。”
“是,女郎,屬下明白。”方朝躬了躬身,語聲中帶著極少有的恭敬。
若論行事簡明、手段狠辣,這位秦六娘,可遠遠比他們家主公要強多了。如果他家主公能有這般心機魄力,只怕那張龍椅,也未必拿不下來。
方朝不無遺憾地想著這些,與阿忍一同將範孝武帶了下去。
直到臨出院門前,範孝武沉悶的嘶吼聲還在不住傳來。然而,這院中諸人或如秦素,心冷如鐵,或如阿忍等人,本就不是大陳之人,對他的威脅恐嚇乃至於哀求皆是置若罔聞,唯一能夠應和他的,只有漫山夜雨與悶熱的山風,裹挾著他絕望的掙扎之聲,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素立在廊下,望向黑沉沉的夜空,深吸了一口氣。
雨不知何時又下得大了起來,捲起山風陣陣,溼了她的裙裾。空氣裡仍舊殘留著些許血腥氣,如同鐵器鏽蝕般的味道,刺得人心底發寒。
不過她卻知曉,一夜雨過之後,這刺鼻的味道終將淡去,而這所僻居於青州城外的九霄宮,也仍舊會恢復成往常頹敗而衰落的模樣。
秦素無聲地嘆了口氣,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別的什麼。
英先生出手如電,殺人根本不見血,除了錦繡與黑衣人之外,這院中的每一個死人,皆是死得乾乾淨淨,若非大雨溼了衣裳,他們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一夜之後,這世上平空消失的人裡,又多了十餘個。
不,也不對,至少還有一個人,他的屍身,最終是會現身於眾人眼前的。
看著在院中忙碌的侍衛們,秦素的心頭,終是有了些許松泛。
那個纏繞了她多年的噩夢,在這一世,終是被她親手破去了。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在午夜夢迴時心驚膽戰,一次次在那虛幻之中被人塞入小轎,踏上她卑汙而慘淡的一生。
彎了彎修潔如畫的長眉,秦素提起裙角,邁著最為優雅的步伐,款步踏上了石階,轉入房中……
(第三卷完)
第552章 失舊簪
中元十四年夏,接連數日的大雨,漸漸滌盡了青州城的燠熱。
不知從何時起,空氣開始變得清涼了起來,連風也變得爽烈,攜著這個季節特有的草木芬芳的氣息,拂過這座安靜的小城,彷彿是秋天提前在這裡歇了個腳,帶來滿城怡然。
這夏日裡難得的幾日新涼,雖是叫人歡喜,卻也有些惱人的愁煩。比如那些收起來的夾被與薄褥等物,這時候便都要從箱籠裡收拾了出來,否則,夜深風涼,倒也免不得被這乍涼的天氣傷了身。
六月初一這日,鍾氏起了個絕早,起榻後便喚了阿絮進來,懶懶地吩咐道:“將今年才做的那素面兒的品藍被褥拿來給我換上,這舊的我睡著不舒服,昨日夜裡醒了好幾次,硌得很。”
阿絮領命下去了,鍾氏便在小鬟的服侍下對鏡梳妝,一面便對正替她挽發的阿柳道:“我記得昨晚灶上煨了銀耳雪晶粥,此時想必已經化透了,你叫人盛出三份兒來,我這裡留一份兒,另兩份給昭兒與直兒送去。他們這會子想是也起榻了。”
阿柳一面替她梳髻,一面便笑道:“夫人想得真周到,竟能想到用細米煨銀耳,我一早去廚下看過,那粥煨出來真真是白得像雪一樣,一掀蓋子便香氣撲鼻。”
鍾氏心下得意,便笑著道:“這是上京那裡才時興起來的吃法,據說宮裡的夫人們也這麼喝粥。其實銀耳倒容易,唯有細米難得,你們是不知道,這細米往常是要貢進宮裡去的,只因今年北邊兒新出了一種青玉糯,據說比細米還要好,宮裡的夫人們很中意,這細米她們便不吃了,市面兒上這才有了細米賣。”
“原來這還是尊貴的夫人們愛吃的米呢。”阿柳感嘆地道,“我就說這米怎地這樣細白,聞著又香,比我們平常吃的粟米好了百倍,卻不知還有這樣一番來歷。”
鍾氏便笑道:“說來這也是我們有口福。這細米原產江南,因那米粒細小透明如水晶一般,清香撲鼻,煮出來的粥糯滑細膩、入口即化,原先宮裡的夫人們都極愛。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