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文文弱弱的,面貌清秀,傅珺看不出他是做什麼的。
她一面暗自思索著,一面便上前給傅莊見禮,又按著傅庚的示意向“唐伯伯”請了安,至於那兩個吏目,傅珺便只微微躬身問好,耳聽傅庚稱那個眼神銳利的人為“鄭大人”,另一個則為“陸大人”,這二人對傅珺的見禮皆起身側避,以示禮儀。
唐寂今日來得十分匆忙,到得此刻傅珺見禮,他才發覺自己竟空著兩隻手。
他看著傅珺尷尬地笑了笑,伸手向袖子裡掏摸了一陣。天幸那袖子不是空的,於是他便摸出一物來遞予了傅珺,笑道:“伯伯今日來得急,沒帶什麼,這個你拿著頑吧。”
傅珺凝目看去,見那是個雕刻得活靈活現的玉老虎,玉質不算上乘,但勝在雕工好,那玉上的幾根褐色紋路恰好便落在虎頭上,成了一個“王”字。可見這雕刻者的匠心。
傅珺便目注傅庚。見傅庚只笑謙了兩句,並未多說什麼,於是她便大大方方地謝過了唐寂,將東西收了下來。
唐寂便打量了傅珺兩眼。
這位傅四姑娘個子有些矮小。聽說是六歲。可瞧著也就五歲的樣子。貌若玉雪、白嫩可愛。就是表情有些呆怔。他很懷疑這麼小的孩子是否真能提供有用的線索。
不過,眼下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微微欠身,有些急切地對傅庚道:“傅編修。不知令愛可還記得昨晚之事?”
傅庚便道:“唐大人,小女昨晚因受了些驚嚇,回來便睡下了,下官尚未及細問。便由唐大人著人詢問便是。”說著又轉向傅珺道:“好孩子,別怕,一會那鄭大人會問你昨晚的事情,你將能想起來的都說了,可知曉?”
傅珺點頭道:“是,女兒謹遵父命。”
傅莊亦溫聲道:“四丫頭別怕,慢慢說,大伯和你爹都在這裡陪著你。”
傅珺便乖巧地應了聲是。
唐寂便轉向傅珺,放緩了語氣道:“四姑娘,你可還記得昨晚上的事情麼?”
傅珺點點頭道:“記得的。”
唐寂便向鄭典使了個眼色,鄭典便走到早就備好的條案前,提筆沾墨,對傅珺道:“請傅四姑娘將昨晚之事細細說來。”
傅珺知道這是要做筆錄了。她略想了想,將事情的脈絡理順了,便按著時間順序,將昨晚之事大部分都說了,只幾件事未說或換了說法。
第一件便是拍磚砸人的事兒。這事說起來容易,解釋起意圖來便難了,有點超出六歲孩子的思維範疇,因此略去。反正現在也是死無對證。
第二件是隱去了搜錢寶身的事兒。傅珺究竟是侯府嫡女,總不好說自己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亂摸吧。她只說錢寶被撞之後身上的東西掉了一地,被她揀了起來。至於給那女賊搜身一事,傅珺還是照實說了。
第三件便是那個“少主”的錢袋子。不知何故,傅珺本能地不想說這件事。這件事與案件基本無關,不提也罷。
第四件是爬梯子一事。這件事連同在那所院子裡發生的一切,傅珺全部略去了。這既是應劉筠的要求,亦有她自己的原因。傅珺將事情改成了自己藏在雜物堆裡,偷看了那幾個賊人的形貌。反正那巷中雜物甚多,這樣也能解釋得通。
最後一件則是“大小眼男人”殺人事件。這件事太過血腥,傅珺認為,一個六歲的孩子在親眼目睹此事之後,不可能還會如她這般活蹦亂跳的。因此她沿用了昨晚的說法,只說那女人睡著了,旁的一概未見。
如此一來,傅珺乾的那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便都被隱去了,其所作所為也更符合一個六歲孩子的年齡與身份。
而即便如此,傅珺的經歷也實在稱得上跌宕起伏,講述起來頗費時間。待說完之後,她只覺得口乾舌燥的,便示意一旁的青蔓倒茶。
暖閣裡靜悄悄的,幾乎落針可聞。
傅珺的講述條理清晰、脈絡分明自不必說,單她說的什麼發現被人拐走後撒珠做記號,又被馬撞了躲在黑暗裡,又是藏起來等待救援等等,便足夠叫人震驚的了。
這是一個六歲小孩兒能幹出來的事兒嗎?養在深閨的侯府姑娘能有這麼大膽子?不僅膽大,還能在危機時刻保持清醒,這可能麼?
傅庚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些事,他一面聽一面握緊了拳頭,每聽到驚險處便是一陣心驚肉跳。他萬沒想到昨晚女兒的經歷如此可怖,只要一想到女兒差點就被人拐走,他便止不住地心慌後怕。
一旁的青蔓心裡不知唸了多少句佛,直到傅珺連叫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忙抹著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