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尚記得新帝登基後不久的那一日,她於永昌殿中見到了傅珺,彼時的她還以為,從今往後,她將高高在上,一步一步登上那個極致尊崇的位置,而傅珺,終將成為她腳下的塵埃。
可誰又能料到,傅珺居然一朝得封勇毅郡主,又嫁予了大漢朝最顯貴的溫國公府三公子。而反觀姜姒,卻在深宮裡空自消磨著光陰,那如雲綠鬢之下掩藏著的,是一顆枯槁的心。
姜姒的眼神變得越發陰冷起來。
她從不相信命運,若真信了命,她姜姒早就該死了,何曾能有今天的光鮮榮耀?
路要靠自己去走,機會亦需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今日巧遇的這一幕,於她姜姒而言,不正是一次機會麼?
溫國公夫人與傅珺的婆媳關係,想必是極為微妙的罷,若是知曉自家寶貝孫女兒在宮裡過得是這樣的日子,她對傅珺又會是何看法?
姜姒的眼神又變得閃爍起來,唇角亦微微勾起。
溫國公夫人乃是皇后嫡母,依照常理,嫡母所說的話,便是貴為皇后,亦總要聽上一兩句的,若能得到溫國公夫人的鼎力支援,姜姒相信,她一定還有東山再起之日。
就算不能東山再起,這深宮裡的日子也寂寞得緊,若能找些事來做,時不時地讓她那位“珺表妹”膈應一二,於姜姒而言,亦是一個很好的消磨時間的方式。
姜姒眸中笑意漸深,復又消隱。
她抬手掠了掠鬢髮,又往假山外看了兩眼。
孟翡仍舊站在原地默默垂淚,四下再無旁人,姜姒不由得意地一笑,提起裙角轉出了假山……
第654章
當劉筠自御案後抬起頭來時,博古架上的那座鑲寶石金座鐘,剛好敲了十二下。
更深人靜、漏斷夜長,這靜夜裡的皇宮,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岑寂。
他抬頭望向殿外。半開的殿門切下一角夜空,深藍色的天幕上懸著半痕微月,星光黯淡如霧,初/春/的暖風拂過殿宇,將玄色落地帳幔上的流蘇結也拂得晃動了起來。
“稟陛下,何指揮使求見。”大監鄧成海從殿外走了進來,躬身稟道。
劉筠神色微凝。
何靖邊遑夜而至,必是聯調司有事。
“宣。”他揮了揮手。
鄧成海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時,何靖邊便大步走了進來。
劉筠抬眼看去,卻見何靖邊身著鷹灰色直裰,腰束革帶,發上貫著玄玉簪子,卻是一身便裝打扮。
“微臣見過陛下。因事發突然,臣未及整理儀容匆匆而至,請陛下恕罪。”何靖邊單膝點地,恭聲請罪。
他做了劉筠多年下屬,如今亦習慣執武將禮。
“起來說話。”劉筠語聲溫和地道。
何靖邊起了身,又往兩旁看了看。
自他進殿,一應宮女小監便被鄧成海帶了下去,此時的承明殿中唯君臣二人而已。何靖邊便上前兩步,低聲道:“姜采女那邊,今日有了異動。”
劉筠神色未動,手指輕釦案上玉盞,沉吟了一會方淡聲道:“說罷。”言罷他便站起身來。緩步踱下了御座。
“是。”何靖邊道,語聲十分低沉,“姜采女今日先在永昌殿向皇后娘娘進言,請娘娘務要在選秀前提拔幾個親信,以免聖上耽於美色、新人恃寵而驕。”
“哦?”劉筠淡淡一笑,神情不辨喜怒,“朕倒不知,姜采女還有一顆忠君愛國之心。”說至此處他略停一停,又問:“皇后娘娘是如何說的?”
“稟陛下,娘娘只叫姜采女跪安。”何靖邊說道。
劉筠仰首望著殿外的一輪微月。並不曾說話。
何靖邊低聲道:“姜采女離開永昌殿後。偶遇孟家二女與三公主,三公主打了孟家二女。”
劉筠神情淡然地點了點頭。
劉霓的驕橫刁蠻,他早便知曉,還主動推波助瀾。此時聞言自是毫不吃驚。劉霓的生母張賢妃乃是寒門出身。現在的劉筠。迫切需要一個這般身份的高位妃嬪給外界一些暗示。
便是因了劉筠對張妃的“寵愛”,張氏一族如今已有多人入仕,正往高官的方向邁進。而劉霓受寵。張妃坐大,還有張家的興起,無不昭示著劉筠對世族清流的態度。
他一直覺得,似傅庚、謝譚、解駿這樣的直臣還是太少了,他的手裡還需再多上幾把尖刀,殺起世族門閥來才更順手,也更利落。
“繼續說。”他淡聲道,復又緩緩向前踱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