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珈便拍手笑道:“真好看的花兒呀,比琉璃燈籠還好看呢。”她故意將重音放在“琉璃燈籠”四字上,說罷,還得意地瞥了傅珺一眼。
對於傅珈頻頻飄過來的視線,以及這一幕父女情深的戲碼,傅珺只一瞥而過,全沒放在心上。在回宜清院的路上,她一直在苦苦思索,今兒侯夫人留下王氏,究竟所為何事?
第006章
在惠風閣正房的東次間裡,一場婆婆與庶子媳婦的談話,正波瀾不驚地進行著。
“三郎媳婦,聽說你前陣子病了一場,可大好了不曾?”侯夫人倚在靠窗的彭牙榻上,淡淡地問道。
“回母親的話,已大好了。勞母親動問,是媳婦的不是。”王氏恭謹地答道。
“那便好。”侯夫人點點頭道,隨手端起茶盞,輕輕啜了口茶,續道:“你們年輕人,便是不曉得愛惜自己的身子。以後可莫要如此了。”她此處說的卻是王氏守在傅珺身邊三天三夜不曾閤眼的事,看其辭意,頗有怪罪。
“是。”王氏只簡潔地應了一聲,並無其他表示。
侯夫人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停了片刻,才不緊不慢地道:“既是大好了,我這裡倒有一宗事情要交給你。便是大廚房裡的採買一事,”說到這裡她放下茶盞,低頭閒閒地撥弄著自己的指甲,狀似漫不經心地道:“這事兒原是大郎媳婦管著的。不過她房裡孩子多,事情也多,還要管著府裡一半兒的帳,也著實辛苦了些。既是你身子無礙了,那這件事便交予你吧。”說罷,侯夫人便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王氏。
“是,母親。”王氏應道。態度依舊恭謹,回答依舊簡潔。
侯夫人倒是有些吃驚的樣子,打量了王氏一眼,卻見她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麼異樣。
“你應了便好,我還怕你謙讓呢。”侯夫人便笑了起來,又端起茶盞啜了一口,道:“那這事兒便這麼定了,明兒就讓人把帳本給你送過去。”
王氏又應了聲是,再無他言。
侯夫人見此情形,心中便微有惱意。早知道這王氏精明,而今看來竟是滑不溜手,連個話縫兒也不漏。只是今兒這事,無論王氏應還是不應,她都有把握辦成。
她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既是要管著事兒了,我怕你便顧不上三郎那一頭了。我這倒正好有個人,便放在三郎屋裡頭,也好替你分憂,想來你應是願意的吧,三郎媳婦?”這句話雖是問句,可是侯夫人說話的語氣,又哪裡有半分詢問的意思,卻是直接就將事情定了下來。
王氏面色微變,抬頭迅速地看了一眼侯夫人,恰好迎上對方意味深長的眼光,她忙垂下頭來,低低應了一聲是。
可隨後她又接了一句:“只是,媳婦……”
“想來你是不樂意的。”她話未說完,侯夫人便打斷了她,隨後便正色道:“只是你也想一想,你進侯府五、六年了,身邊只得了四丫頭一個。今兒早晨這一屋子的人裡頭,大郎二郎皆是兒女雙全,唯獨三郎子息如此單薄,房裡連個人也沒有,瞧著也恁不像了。”
侯夫人頓了一頓,看著王氏,又語重心長地道:“再怎麼說,三郎也是侯府出來的爺們兒,當年也曾金殿面聖,又有‘探花傅三郎’的美名。而今娶了你回來,膝下、身邊卻如此空虛,怎樣也說不過去。我自是知道,你們年輕夫妻情深意切的,我這做長輩的,自然只有為你們高興的,故而這些年來,你們房裡的事我一概不曾問過。”
說到這裡,她話峰一轉,放緩了語氣道:“只是,到底我也是三郎的母親,你們三房子嗣單薄,我也實沒有就這麼看著的理兒,這才給三郎屋裡添了人。你且放心,那丫頭是我親叫人調理的,最是溫柔老實不過,放在你屋裡頭,定能替你分憂。”
侯夫人說完這一長段話,便殷殷地看著王氏,表情頗為熱切,然而,那一雙眼睛卻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王氏聽了侯夫人的話,卻是面露焦色,急急站起身來道:“媳婦哪裡敢對母親的安排有所不滿?母親親手調理出來的人,定然是極好的,媳婦正高興多了一個姐妹,何敢有分毫怨尤?”說著她的眼眶便紅了,顯得頗為委屈。
侯夫人倒真是驚訝了,連王氏話中的暗藏的機鋒都沒聽出來,只狐疑地看著王氏,心中不解:王氏方才明明面露難色,難道竟不是為著自己要給三郎身邊放人的緣故,那又是何因呢?
見侯夫人面現疑問之色,王氏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這才委委屈屈地道:“方才媳婦想說的,卻是大廚房裡採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