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磨墨。”
阿淵躬身應了聲是,執著墨錠,一面慢慢地磨著墨,一面便藉機細讀紙上文字。
卻見那紙上落下的是一筆柳體字,端正平穩有餘,蒼風勁骨尚缺。一筆字說不上多好,卻也不算壞。阿淵一眼看去未覺怎樣,可旋即卻又突覺凜然。
由這筆字,他驟然便想起了許娘子其人。安靜內斂、沉穩圓潤,一眼看去平平無奇,可細思之下卻覺得此人非凡,通體上下毫無破綻,宛若溫玉玄石,一切光華盡皆掩於平凡之中。
而當阿淵細讀那上頭寫的內容時,心中凜然卻又漸去,轉而疑問陡生。
對許娘子的身份,阿淵略知一二,知道她是從宮裡出來的掌事女官,曾隨侍於太后娘娘身邊,行事周全、為人沉斂。身為太后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禁宮之中關於她的訊息卻極少。手握實權卻能保持如此低調,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再是如何低調謹慎,也僅止於為人精細罷了。說到底,許娘子也只是掌事女官而已,並非主理一方的尚宮。且就算是宮裡的尚宮,亦未必能有如此眼界。
阿淵細讀這兩頁紙上所寫的內容,其中的分析、推測以及對局勢的把握,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宮中女官應有的見識,說是刑部或大理寺的刑名官吏所書亦不為過。據阿淵所知,大部分的刑名官吏只怕還達不到如此水準。
思及此,阿淵那隱在黑麵之下的兩道長眉,不由緊緊地凝在了一處。
他總有一種異樣之感。許娘子其人與其所書文字,兩者間似是缺了一些什麼,連不到一處去。可是,這中間所缺的究是何人、何物或何事,他卻始終尋不到頭緒。
第180章
若是傅珺知曉阿淵此刻心中所思,只怕亦會凜上一凜,對這位“少主”的直覺更會深表欽佩。
然而,此刻的傅珺卻並未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她所書者,不過是大膽推測加小心求證罷了,且她也沒太大把握,勝負只在五五之數,權且用來詐棋考的,效果如何尚不好說。
傅珺站在小窗前,一面觀察著審訊室中的動靜,一面再次將思路梳理了一遍。
方才她藉由許娘子之手,向王襄與田先生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棋考與荃兒,很可能是一對親生兄妹。
之所以認為這二人是兄妹而非其他關係,卻是傅珺結合多方面因素考量的。
這個假設的最大依憑,便是荃兒在發現空心簪子丟失與棋考失蹤之後,既不逃也不躲,卻如同破罐破摔似的呆在原處未動,實在大大有悖於常理。
設若二人只是一般的合作關係,荃兒此舉便完全說不通,就算是留下來觀望情況,這觀望的時間也久到了失常的地步。而若二人為情侶,則荃兒與棋考的表現卻都嫌平淡了些。無論事前事後,傅珺都不曾在這兩個人身上找到戀愛中的男女應有的悸動、甜蜜以及柔情。
而若他二人是血脈至親,那麼荃兒的舉動以及情緒,便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釋。
解釋一:親人不知所蹤,荃兒憂心焦急之餘,最好的辦法便是留在原地不動。棋考萬一回來還能找到自己;
解釋二:萬一親人為人所擒,且受刑不過供出了荃兒,而荃兒卻已逃脫,棋考必然為人所遷怒。於是,牽念親人的荃兒便乾脆留了下來,等著人來抓,說不得最後還能再見親人一面,也是算一家子團聚了。
解釋三:親人既已不在身邊,荃兒便只剩了孤身一人,這世上再無牽掛。便如行屍走肉一般。既是如此。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便也懶得再逃了。
此外,傅珺還仔細回憶了棋考與荃兒的相貌行止,也從中找出了一點證據支撐她的假設。
應該說。棋考與荃兒長得並不太像。不過在某些神態或動作上。這二人卻有種奇異的相似之感。
比如,在垂首肅立時,他二人皆習慣於左手探出袖外。右手攏於袖中,而那隻伸在外頭的左手,會無意識地偶爾輕捻衣袍的一角。
再比如,在專注於某件事時或專心聽某人說話時,棋考與荃兒會有一個連續眨眼的動作,其中左眼的眨動頻率比右眼快零點幾秒,很像是挾眼一般,而他們做來卻無分毫俏皮,反倒顯出一種認真來。
傅珺不懂遺傳學,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兩個動作上的相似,與血緣可能有點關係。
除此之外,傅珺在勘察棋考的牢房時,找到了一粒幹萎的麥飯粒,還有那牆根處的洞口,很像是個老鼠洞。
根據棋考恭桶下的拖曳痕跡來看,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