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請哥兒和姑娘們過來,看看可有喜歡的,各人選一盞回去。白擱在庫裡別黴壞了。”
於媽媽領命去了,不多時,侯府的一群蘿蔔頭便齊齊來到了明間。待聽得侯夫人說叫他們挑燈籠,又見這燈籠做得如此精緻,當真各各歡喜,都擁去了箱子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品評挑選,便連傅琛也探了身子去瞧。唯獨傅珺,懷裡抱著一隻大布老虎,站在圈外沒動。
好東西通常是輪不著她的,不好的東西則人人有份。傅珺人矮力小,自覺待在人後比較安全。何況,這種抓尖兒的事,也不該她一個庶房出來的姑娘出頭。以她的身份,安靜本份才是根本。
誰知,卻偏偏有人不希望她安靜本份。
“棠姐兒呢?怎麼不來挑個燈籠走?”侯夫人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傅珺怔住了。
不只傅珺,屋子裡的人也都靜了一靜。有那麼一秒鐘的時間,滿屋裡真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傅珺眨眨眼,想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剛才,她居然聽見侯夫人喚她的乳名?以往能得她叫一聲“四丫頭”就算不錯了,今兒這一聲“棠姐兒”顯著那麼的親近。難道是自己聽錯了?
她悄悄地狠掐了一把布老虎,掐下來一小撮黃毛。
這麼說來,她沒出現幻覺,方才侯夫人確實是在叫她。
傅珺慢慢轉首,看著高高階坐於扶手椅上的侯夫人。從這樣的角度看去,眼前這衣著華貴的婦人顯得格外陌生。自那雙略有些混濁的眼睛裡,傅珺看不出半點慈愛之情,算計的神色倒是一閃而過。
“棠姐兒瞧瞧,喜歡哪隻燈籠,祖母叫人給你拿。”侯夫人眼神微閃,聲音卻極是溫和。
“只要是祖母挑的燈籠,孫女都喜歡的。”傅珺輕聲道,同時抱緊了懷裡的布老虎,繼續扮呆萌蘿莉。這是目前她最好的保護色了。
果然,聽了這個回答,侯夫人的笑容裡便多了些別的意味,像是很滿意的樣子,道:“棠姐兒真懂事。”又掃了一眼箱子,笑道:“我瞧著那琉璃的就很好,秀雲,去給棠姐兒拿來。”
秀雲依言過去,將那盞最為精巧的琉璃燈籠取了來,交給了傅珺。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傅珈,此時眼睛已經快要紅了:那是她一眼就相中的燈籠。
“祖母——”傅珈拖長了聲音,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這一聲真是叫得迴腸百轉,拐了七、八個彎都不止。
若是往常,只要傅珈這樣喚一聲,十件事裡頭有九件事侯夫人都會依著她。只可惜,今兒她卻碰上了剩下的那一件事。這一聲又嗲又甜的叫喚,未曾換來祖母往日的寵溺,卻得來了母親張氏略含警告意味的一瞥。
傅珈扁扁嘴,又求助地去看傅莊,卻見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父親,此時也只是表情淡淡,並沒有開口幫她的意思。
傅珈向來不笨,見此情景,便知今兒的事必不能如她的意了。她想了想,也不再去求侯夫人,只委委屈屈地抬眼覷了侯夫人一眼,大大的眼睛裡已是蓄了一泡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傅珺十分無語。
侯夫人這一出,再加上傅珈這般作態,一個是疼寵孫女的好祖母,一個是成全妹妹的好姐姐,她傅珺倒成了霸道的那一個,她真是要仰天長嘆了。
然而,長者賜、不能辭,侯夫人送來的東西,她無法推拒,必須接受,還得表示自己的感激涕零之情。
“謝謝祖母。”傅珺伸出白胖的小手,乖乖接過燈籠,並向侯夫人福了一福。為使自己的感激之情表達得更加深刻,她還抬起臉,滿是孺慕之情地看著侯夫人。
然而,她那張呆萌的臉向來表情欠奉,這一系列事情做下來,禮數上雖不缺,卻總歸一股呆呆怔怔的模樣。一旁的張氏見了,眼睛便是微微一眯。
出於前世的職業習慣,張氏這零點幾秒的微表情,再度為傅珺所捕捉。她不由在心底嘆口氣:一隻舊燈籠,成功地叫張氏對自己心生厭惡,侯夫人的寵愛,一般人還真是無福消受。
侯夫人對傅珺的呆怔卻無嫌惡,看著倒還有幾分滿意的樣子,她微彎了身子看著傅珺,溫聲道:“罷了,去你母親那裡吧。”
傅珺應是,隨後起了身,略垂首,依足禮數向後退行兩步,方才在眾人的注目下,轉身走到了王氏身邊。
王氏拉住了傅珺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眼中是滿滿的溫柔。傅珺亦回了一個微笑,隨後將燈籠遞給了旁邊的涉江。
此時,一箱子燈籠都被挑走了。傅珈沒得著琉璃燈籠,便選了盞冰絲絹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