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百般嬌養著的,別說打了,便是彈一指甲那也是要想一想的。只怕這一指甲彈下去,便將個嬌嬌兒給彈粗糙了,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姑娘家總要嫁人的,到時候丟人可就丟到外頭去了。
再想想,當初傅珈招了那麼大的忌諱,侯夫人也只是冷落而已,傅珺這裡不過是遷怒,自然程度要更輕些。而這種程度的冷遇,傅珺真是求之不得,樂得落得個自在。
傅珈近些時變得乖巧了很多,據說已經開始幫著張氏理事了,對侯夫人亦恭順有禮,不再像以前那般撒嬌作態。侯夫人因有了新的冷落物件傅珺在,對傅珈倒又比前些時候好些。
傅珺的日子便在每天上課下課,去榮萱堂看冷臉,回秋夕居陪王氏等這些瑣事中,漸漸消磨了去。
轉眼便到西風緩、北風起的時節,寒冷與蕭瑟成為了這個時空的主色調。天氣一日日地寒冷了下來,秋夕居的木樨樹只剩了枝椏,根根虯結著伸向天空。
都城金陵的冬天與傅珺前世所知一樣,陰冷而又潮溼。屋子裡的銀霜碳盆整日燒著,熏籠上永遠鋪著一件待烤乾的衣裙,厚重的棉簾子隔開了兩個世界。除了天氣晴好的日子,王氏基本上足不出戶,安心養胎;傅庚依舊忙碌著,在家的時間並不比以往長,據說是朝上事情多,北方又發了雪災。
對於朝堂之事,以傅珺現在的年齡,自是無法獲知更多。她所有的資訊都來自於身邊的瑣事,比如青蔓手上生了凍瘡;青蕪折了一枝好大的臘梅;蔣嬤嬤趁著無事,替傅珺縫了一件極精緻的卷草連雲朵櫻薄羅衫子,說是夏天的時候穿;還有傅瑤與傅珈感染時氣,各自病了一場。
傅珺自那次桃花釵事件之後,便十分注重身體鍛鍊,倒並未生病。蔣嬤嬤卻唯恐傅珺染上風寒,逼/著將她身上裹了十幾層。王氏見了,每每便笑話傅珺“胖成了球”,引得傅庚也跟著叫傅珺“胖閨女”。
當第一場大雪降落在金陵城中的時候,時間便也到了十二月下旬,傅珺迎來了她在古代的第一個春節。
臘月二十那天,家學裡便停了課,三位女夫子也皆回家預備過年,平南侯府裡的過年氣氛便一日濃似一日。
臘月二十三,各家各戶祭灶、送灶王。黃昏時,闔府的人呵著熱氣、踏著鬆軟的白雪,在侯爺的帶領下,先到打掃一新的灶房給灶王老爺敬香,又紮了精巧的紙馬等物供奉他老人家,香案上供著八色供品,裝在一色的汝窯青瓷盤子裡,皆是些紅豆糕、窩絲糖、軟飴糖之類的甜食。據說是叫灶王老爺甜甜嘴兒,到天上彙報工作的時候說些好話。
接下來的幾天幾乎天天都有年俗:二十四掃塵、二十五蒸糰子、二十六割肉等等,直到臘月二十九貼門神和對聯,又新油了桃符等,府中各處設錦褥、鋪紅毯、秉牛油大紅燭,徹夜不熄。
臘月三十上晌,侯爺領著傅莊、傅庭與傅庚三人,並有誥命在身的侯夫人等,齊去宮中領宴。待回來後便開了祠堂,由平南侯爺主持了祭拜宗祠的大禮。其焚帛獻酒等等程式不一而足,府中男丁皆在列,便連才三歲的傅琇也下地站著,跟著大人們歪歪扭扭地跪拜行禮。
待禮畢,便由侯夫人帶領眾人在列祖列宗跟前供奉菜品。男在外,女在內,菜一盤盤地傳上來,由侯夫人親自放在香案前。待菜品供奉完畢之後,方才算是禮成。
這整個祭禮耗時約一個時辰,期間府中一應人等皆是斂聲靜息,氣氛十分莊重。便是傅珺這個來自於自由世界的靈魂,亦被這祭禮的肅穆之處深深地震撼了。
到了晚間,闔家歡聚,便在榮萱堂裡開席。凡與侯府沾親帶故的遠近親戚,皆穿戴一新地前來吃酒,坐了滿滿六桌,這還只是女眷,其熱鬧喧闐處,直叫傅珺大開眼界。
侯爺帶著府中男丁便在前湖邊的品藻堂暖閣裡開席,亦是筵設六席,眾人吃酒聽戲,好不熱鬧。
品過五辛盤、嘗過椒柏酒,待那合歡湯與如意餅亦獻過之後,時辰便過了午夜。外頭鞭炮震天響,還有人放了煙花。
傅珺等幾個小孩子撐不住,早早便打起了瞌睡。因要守夜,全家皆不得睡。傅珺便靠在王氏身旁偎著。崔氏與王氏因有孕,得了侯夫人的特別准許,坐在離熏籠最近的位置,此時卻也不冷。
好容易熬到天色微明,侯夫人便又著了翟服、戴著鳳冠、披上霞帔,前去宮中朝賀。因王氏與崔氏皆有孕,府中便由張氏支應。
張氏不得不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將一應事物安排得妥妥貼貼。連著數日府中皆是人來人往的,又是年禮往還、又是擺宴聽戲,又有各遠親近友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