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又是犯衝的。
如此一想,張氏的臉色不止難看,簡直可以用面沉似水來形容。大廚房裡的灶上事宜,一向是由張氏打理的。昨兒的家宴雖由崔氏操辦,但那也是因為張氏身子不好,才在開宴前一天由侯夫人託給了崔氏,崔氏亦不過是按著張氏之前的佈置行事而已。而今廚房做的月餅出了問題,張氏首當其衝便要落不是。
張氏便沉聲喚劉媽媽:“去叫陳富貴家的過來。”陳富貴家的總領著大廚房的差事,這事理應先尋了她來問話。
劉媽媽領命正要去,崔氏卻喚住了她道:“媽媽且留步。”又轉向張氏細聲道:“陳富貴家的前兒傷了風,我便做主叫她家去先歇著,好全了再來。這事兒也稟過大嫂嫂的,想是大嫂嫂忘了。而今管著大廚房的是趙有才家的。”
張氏聽了這話,面上的神色已是難看到了十分。
這趙有才家的不是旁人,卻是張氏的陪房。他一家子皆是張府的家生子,因頗有才幹,便被張氏帶來了侯府。趙有才管著傅莊日常出門的事兒,也有七、八年光景了,平素頗為得臉。趙有才家的以前在張府便做得一手好白案,又因張氏管著大廚房灶上的事,便被提上來做了副管事。誰想她頭次/操/辦中秋夜宴便捅了這麼個大漏子,簡直丟盡了長房的臉。
見張氏沉著臉說不出話來,崔氏便又細聲細氣地道:“因著事出突然,我也不敢擅專,稟了老太太后,昨兒晚上便將大廚房所有當值的人皆扣下了,連著庫房鑰匙也一併封存,又請老太太派了榮萱堂的人值守。現下大廚房當值人等皆在梢間兒裡侯著,等著問話呢。”
崔氏說這些話時,面部表情淡然,肌肉動作亦十分放鬆。這並不奇怪,她昨天的驚慌委屈,是因為那場家宴是由她一手操辦的,突然間出了事,自然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而後發現錯在旁人,此刻她便悠閒了下來。
倒是張氏,雖然滿面的怒意,然而她的嘴角卻是放鬆的,這與一個人生氣時該有的微表情十分不符。而傅珺更在意的是,當最開始崔氏說起栗子面兒時,張氏面上驚訝的表情維持了至少三秒鐘。
微表情定理:驚奇或害怕的表情在臉上只要超過一秒,即為假裝。
由此可知,栗子面兒的事情,張氏最晚在今天之前,應該便已知曉了。而今她卻如此作態,傅珺直覺這裡頭有貓膩。
此時張氏聽了崔氏的話,氣息略平,面含愧色地道:“還是二弟妹想得周到,我方才也是太急了,竟將陳富貴家的生病一事兒給忘得一乾二淨,差點冤枉了好人。”
崔氏笑道:“大嫂嫂太謙了。我也是頭一遭遇見這些事兒,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大嫂嫂多多提點。”
張氏點頭道:“妹妹無需多禮。我想著,咱們且別在這裡說客氣話了,還是先將那趙有才家的叫上來問話是正經。”
崔氏便道:“正是這話。”
這裡張氏便叫人去叫趙有才家的。不多時,便見一個身形高瘦的婦人,穿著身褐色衣裙,發上插著兩根銀簪子,面容憔悴,跟在個小丫頭身後走了過來。尚未進門,這婦人便先在廳外跪了下來,口中直喊“奴婢冤枉啊,冤枉啊!”
張氏見狀倒氣得笑了,崔氏亦笑道:“我們又不是那公堂上的官老爺,你喊的哪門子冤?若真要喊冤,少不得叫了五城兵馬司的兵爺們帶了你去,卻不知你敢不敢?”說罷微微一笑。
第026章
趙有才家的聞聽崔氏此言,身上不由打了個顫兒,忙道:“奴婢不敢。”
一旁的劉媽媽便道:“還不進來回話,杵在門外等著人叫請麼?”
趙有才家的這才訕訕地起了身,臉漲得通紅,跨進房門,依舊是跪了,卻不敢再喊冤了。
張氏面上是一派隱忍的怒色,沉聲問道:“你是怎麼當的差?昨兒那月餅怎麼是栗子面兒的?難道沒人告訴你府裡的忌口麼?”
趙有才家的磕了個頭,急急地回道:“回太太話,奴婢自是知道栗子面兒是不能用的,奴婢昨天和麵時只用了菱角粉、茯苓粉和麵粉,並沒有用栗子面兒。奴婢真不知道那栗子面兒是怎麼摻進餅皮兒裡的。”
張氏怒道:“月餅現還留在廚下呢,便是鐵證,你卻來狡辯,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趙有才家的嚇得渾身亂顫,只跪地磕頭,口中不住道:“奴婢自昨兒晚上起便沒睡,一直在細細回想和麵時用的料。果真奴婢並沒用栗子面兒,奴婢可以起毒誓,奴婢若是錯手用了栗子面兒,便叫奴婢一家子立時死在這裡。”
趙有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