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繃緊了。
而隨後,他身上的氣息便冷了下來。
朱醫正居然在撒謊?
看著孟淵有些疑問的眼神,傅珺繼續輕聲地道:“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緊緊地盯著你和那個軍官看,眼睛瞬也不瞬。據我所知,人在說謊的時候就會這樣,一面編著謊話一面觀察對方的反應。朱醫正方才說到時疫以及疫情傳染嚴重時,便一直在觀察你與那個軍官的反應。我認為,關於疫症之事他沒一句實話。”
說到這裡傅珺頓了頓,又將聲音壓低了一些:“還有那個藥僮,此人也有問題。”
孟淵的眸色立刻變得十分銳利。
他並沒有去看車外的朱醫正等人,反倒一步跨進了車廂,一面輕聲吩咐吳鉤:“你們幾個守在外頭,莫叫人靠近,也莫叫人離開。”一面便坐了下來。
“是。”吳鉤利落地應了一聲。
他們也都聽見了傅珺的話,此時便都分散了開來。表面看來他們只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裡,其實每個人選的方位都很巧妙,已是將這條官道封了起來。
“那個藥僮哪裡不對?”孟淵關上車門,壓低了聲音問道。
“首先是他的指甲。”傅珺說道。
孟淵的神情一下子有些古怪起來。
居然又是指甲?
他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傅珺的手。
她的手安靜地擱在膝上,手指併攏,指尖粉嫩的花瓣簇在一起,像是氅衣上開了一朵嬌柔的杏花。
傅珺其實也有些無語。
她今天還真就是跟指甲槓上了。
不過,那個藥僮最先引起她注意的,就是他的指甲。雖然隔得有些遠,她的視力卻一向極佳,那個藥僮的指甲她看得十分清楚。她的懷疑從這裡開始,後來才又觀察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示意孟淵坐了過來,藉著車窗上布簾的遮擋指著那個藥僮,輕聲地解釋:“你看他的指甲,既長且黑。據我所知,太醫院的藥僮平素負責揀藥、搗藥、碾藥等事,若是留了長指甲,指甲縫裡便難免帶上藥粉或藥末,很可能損了藥/性/。所以藥僮的一雙手都是乾乾淨淨的,指甲也很短。你細想想,便是魯醫正也斷沒這樣長的指甲。此乃這藥僮的第一個可疑之處。”
第458章
說到這裡,傅珺又伸出一根手指,遙遙地指向那個藥僮的衣袍下襬,繼續說道:“你再看他的袍子下襬,那上頭凝著幹了的泥水印跡。最近連著近十天都沒下過雨,他身上的泥漿哪來的?若說是在村子裡的水塘邊沾上的,你再看他們……”
她又將手指點向其餘的幾個人:“他們的衣袍下襬也沒有泥漿。若說那些髒苦累的活計,還輪不到太醫院的人來做,這些兵士們就先做了,可他們身上卻乾淨得很。若說是去看望病人,朱醫正應是帶著藥僮同往的,沒道理藥僮身上髒了他身上卻乾淨著。所以我以為,這人必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與朱醫正並不是同時出的城。此乃第二個疑點。”
孟淵聽得十分入神。
傅珺的觀察力他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可此刻聽來,他仍覺驚心,亦有一些驚豔。
此時,傅珺又將一根細嫩的手指點向了那個藥僮揹著的醫箱:“這個醫箱,是他身上最大的疑點。按理說,他身為藥僮,應該將全副精神都放在朱醫正的身上,服侍他並幫助他才對。可是你看,這人幾乎沒怎麼去看朱醫正,反倒時不時四下打量,抓著背繩的手又握得極緊,神情戒備。這表明他最著緊的是背後的藥箱,而非朱醫正。”
孟淵不由點了點頭。
傅珺不說他還沒注意到,那個藥僮果然將藥箱的背繩緊緊抓在手上,沉腰錯足。確實是戒備的站姿。
“還有什麼?孫大海——就是那個軍曹小旗——還有那兩個兵士可有問題?”孟淵問道。
他實在很喜歡聽她娓娓道來,那清清淡淡的聲線此刻就在他的耳畔。大概是為了防著被朱醫正他們聽見,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宛若耳語。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撥出來的氣息。
溫熱的,微甜的,像是二月杏花的香氣。
“孫大海以及那兩個兵士以我看來沒有問題。不過,還有一點,”傅珺頓了頓方道,“方才朱醫正幾次說到封城。每次聽到這兩個字時,那個藥僮的腳就會動一下。這表明他對封城這件事很關注。”
孟淵神色微凝。旋即一股冷意便自他的身上傳了過來。
傅珺忍不住緊了緊披著的氅衣。
這傢伙的氣場太強了。也太冷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