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好奇地問。
“湘勇吉字營統帥曾九爺曾國荃。”
曾國藩和康福心裡同時一怔,互相對望了一眼,康福正要答話,曾國藩先開口了:
“足下為何要見曾九爺?”
“想告訴他破安慶之法。”那人毫不隱瞞。
“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呢?”康福奇怪地問。
“咸豐八年,我曾經親自闖進曾九爺的哥哥六爺曾國華的帳中,告訴他不要打三河,轉攻廬江。曾六爺不聽我的話,結果弄得全軍覆沒。後來我總結出了教訓,這些帶兵的主帥大概看不起毛遂自薦的人。我這次改變做法,長期住在這裡,我想總有一個得見的機會。”
這人的話勾起了曾國藩的記憶,那夜溫甫不是說過這事嗎?
“足下是江蘇陽湖人?”曾國藩兩目灼灼發光,注視著對方。
“是的。在下正是陽湖人。”那人驚奇起來。
“足下大名叫做趙烈文?”曾國藩進一步追問。
“正是!客官何以知道?”那人越發驚奇起來,也盯著曾國藩。
“趙先生,我與你神交已久了,不想今日在此相遇,真是天幸!”曾國藩激動地站起來,走到趙烈文的身邊。
“客官你是?”趙烈文也站起來,拉著曾國藩的手。
“趙先生,他就是六爺九爺的大哥曾大人。”康福介紹。
“曾大人!”趙烈文納頭便拜,“大人萬安,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快起來,快起來!”曾國藩扶起趙烈文,“請趙先生收拾書劍,我們一起到九爺軍營裡敘話。”
聽說來者正是那年阻止攻三河的趙烈文,國荃、貞幹都另眼相看。吃完飯後,曾氏三兄弟向趙烈文請教破安慶之策。趙烈文從從容容地說:“長毛守城,有句老話,叫做守險不守陴。就是說,精兵良將都放在城外的險要之處,城內的反而是老弱病殘。破安慶,就要從這裡下手。安慶的險要首在北門外的集賢關。破了集賢關,安慶城一半到了手。次在菱湖石壘,菱湖石壘一下,安慶就是一座孤城。不出十天半月,即使外面不攻,內亂亦必自起。”
曾國荃插話:“集賢關我們打過幾次,石壘堅固,更兼劉瑲林兇猛異常,這塊硬骨頭不好啃。”
趙烈文微笑著說:“集賢關硬攻不能奏效,要採取另一種辦法。”
“惠甫先生,你若幫我們破了集賢關,家兄一定重重保薦你。”曾貞幹說。那夜,他親耳聽見六哥說過趙烈文。在他的心目中,此人是個奇人。
“保薦不敢。”趙烈文謙虛了一句,繼續說下去,“集賢關的五千人,的確是安慶守兵的精銳,劉瑲林也可謂長毛中的名將,但劉瑲林的副手程學啟和他的一班子兄弟,卻有空子可鑽。”
“程學啟是個什麼人?”曾國藩問。
“破集賢關就在此人身上。”趙烈文這句話,將曾氏兄弟的情緒大為提高了。“在下這幾年在安徽,對此人頗有所瞭解。他是桐城人,咸豐五年在本省投的長毛。”
“程學啟家裡還有些什麼人?”曾國荃問。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主意:將程學啟的家人抓起來,以此來要挾。
“程學啟家裡沒有人了,他從小父母雙亡。”
“呵!”曾國荃很失望。
“父母死後,程學啟靠乞討餬口,在下九流中長大,混得了一身好武藝,在桐城縣裡稱王稱霸,為非作歹,從縣衙門到老百姓,個個都怕他。縣太爺明裡奈何他不了,便使了一個暗法子,用錢買通了廬江城裡幾個無賴。咸豐五年三月的一天,程學啟過二十六歲生日,那幾個無賴接他到廬江喝酒。喝到半夜,程學啟酩酊大醉,無賴們將他的手腳死死捆緊,扛到江邊,對著他的胸口刺了幾刀,登時血流滿地。無賴們見他已死,便一走了之。第二天凌晨,廬江城郊一個姓穆的老太婆到江邊洗衣服,見一個全身是血的大漢在呻吟。穆老太婆嚇了一跳,立即回家叫來兒子穆老三。穆老三把程學啟背到家中,一進屋,他又昏死過去了。穆老太婆給他抹去血,洗淨傷口,穆老三又揀了草藥替他敷上。程學啟醒過來,想起昨夜的事,萬分感激穆家母子的救命之恩,當即認穆老太婆為乾孃,與穆老三拜了把子。一個月後,程學啟復了原,他知道自己的仇人太多,混不下去,於是乾脆投了長毛。程學啟有本事,打仗不怕死,很受陳玉成賞識,年年升官,現在已是監軍了。程學啟在賊中得了勢,當年一班痞子弟兄都來投奔他,這些人大部分也當了官。程學啟對任何人都不講情義,唯獨對穆家母子的恩德不忘。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