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沒出世的孩子,不停地在母腹裡劇烈地掙扎。皮鞭不停地抽打,開始她還發出悽慘的呼叫,但呼叫聲漸漸嘶啞,漸漸衰弱,最後漸漸被皮鞭聲所淹沒。
狂風不停地搖晃著破氈房,好像要用它的威力把氈房推倒,不讓這人間的悲劇無情地延續。急雨不住地敲打著破氈房,好似對苦難的努爾巴拉表達無限的同情而灑下了傾盆的淚水。但是,毫無人性的帕提曼並沒有停下她手中的鞭子,而可憐的產婦已經奄奄一息……
風悽悽,雨淅淅。
羊兒已經歸圈了,艾比仍舊跪倒在雨地上祈禱。內疚和悔恨折磨著他,他心亂如麻,神情恍惚,一雙困惑無助的眼睛,木然仰望著陰沉沉的天空,他那禱告的語音中飽含著沉痛和悲憤:“真主啊!萬能的真主,作孽呀!作孽呀……”可是不管艾比多麼痛苦,多麼虔誠,回答他的只有幾聲狗叫和悽切的風聲、雨聲。
悲慘的呼叫聲驚動了四鄰,婦女們冒雨鑽出房門,向艾比的氈房走來。但當她們看見布拉太等人巡守在那裡,都不由自主地止了步:老太婆們用蓋頭的布單捂著同情的淚眼;年輕的媳婦們強忍著心中的憤怒,緊緊地咬著嘴唇;姑娘們嚇得擠成一團,不敢出聲。
風急雨緊,兩騎快馬急速前進。
徐曉虹一手抓住馬鬃,一手握緊韁繩,頂著風雨,緊緊跟隨在哈力身後。沒有固定道路的山區草場,被雨水衝得溝壑縱橫,雨水和沙石不時迷住了馬兒的眼睛,由於看不清路面,常常失蹄打滑。幸虧徐曉虹經歷過戰鬥生活,憑著她的機警和勇敢,勉強能對付這嚴酷的雨中急行。雖然哈力以保護出診箱為名,出發不久就把自己穿的雨衣脫給了她,但長時間的風吹雨淋,除了出診箱以外,她渾身上下幾乎已被雨水浸透,冷冰冰的雨水和熱乎乎的汗水融匯在一起。
時近傍晚,天色昏暗,哈力透過朦朧雨霧,看到了艾比的破氈房,他興奮地對徐醫生說:“快了,快到了!”徐曉虹雙腳用力夾緊馬肚,馬兒加快步伐,很快接近了氈房。“汪、汪汪、汪汪汪!”幾隻狗圍了上來不停地狂叫,堵住他們前進的道路。
跪在雨地裡的艾比,神情麻木地照舊在那裡呼天告地。守候在氈房附近的布拉太等人,藉著雨霧、夜色的掩護,幸災樂禍地在一旁暗自奸笑。佇立在附近的鄰居們,面面相覷,也是愛莫能助。哈力俯身揮動馬鞭橫掃惡狗,護著徐醫生向前走了幾步,又被狗群擋住了。
艾比被狗叫聲驚動,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想去驅趕,但被站在他附近的布拉太推倒在地。
這時從氈房裡傳出了一陣陣撕裂人心的慘叫聲。徐曉虹猛然一驚,焦急地張望著哈力,哈力掏出手槍,準備向惡狗射擊。徐曉虹果斷地制止:“不要開槍!”話音未落,她已跳下馬背,衝向狗群,直奔氈房……惡狗撲向她,撕破了她的雨衣,她毫不在意。惡狗追趕她,咬傷了她的小腿,她毫不理會,大步流星,衝開惡狗的阻攔,徑直掀開門簾,出現在氈房中。當她看見被吊起來的產婦和高舉皮鞭的帕提曼時,怒不可遏地厲聲大喝:“住手!”那聲音響似雷霆,震撼氈房。
第十一章 大義凜然(3)
方才還像瘋狗一樣兇相畢露的帕提曼,被這突然從天外飛來的身披軍用雨衣的女幹部驚呆了。那嚴峻的目光,厲聲的呵斥,嚇得她的手哆嗦了一下,立即縮回了舉起的鞭子,裝出一副笑臉辯解道:“這,這是好心幫助她。”
“幫助她?把你吊起來試試!”
“是、是。”帕提曼胡亂答應著。
“走開!以後再跟你算賬。”
帕提曼摸不透來人的身份,理虧心虛地閃到一邊,嚇得有點發懵的她感到處境不利,便趁徐醫生、扎依得和老太婆們解繩子放產婦的時機,像一條夾尾巴狗,悄悄溜出了氈房。
飽受折磨的努爾巴拉,被放到地氈上時,已經昏迷過去了。徐醫生脫掉雨衣,用扎依得打來的水淨了淨手,立即開啟出診箱,取出藥品、器具,動手給她打針,給她助產。扎依得和兩位老太婆也自動地給徐醫生幫忙。
氈房外風漸止,雨漸停,夜漸深。
由於帕提曼和她的狗腿子們的離去,疲憊不堪的艾比終於停止了祈禱,微閉著雙眼靠在氈房邊聽候動靜。圍觀的鄰居們漸次走近氈房,在她們的表情中,有的驚愕,有的讚揚,有的疑惑,有的擔心。
氈房裡的火堆燒得很旺,三角架上吊著的水壺“吐吐吐”地冒著白氣,顫動著的火光,照耀著忙碌而又緊張的徐醫生,她的額上溢位了閃光的汗珠,她的眼神裡交織著擔憂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