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兩隻腳換來換去,希望能夠坐下。一些窮孩子被汽車帶到了麝鼠農莊來唱聖誕歌曲。梅森得到醫生的允許,開了一會兒窗戶,接受點寒冷的空氣。孩子們就在宙下,雙手捧著蠟燭,唱著歌。
梅森的屋裡燈光熄滅了,農莊上方的天空裡,星星貼近地面。
“啊,小小的伯利恆鎮,我們看見你,躺得多平靜!”
我們看見你躺得多平靜!
我們看見你躺得多平靜!
這話裡包括的諷刺意味令他難受。我們看見你躺得多平靜,梅森!
窗外那聖誕節的星星保持著它們令人窒息的平靜。他用戴眼罩的眼睛祈求地望著星星,用他還能用的手指向星星做手勢,可星星總是默默無語。梅森沒有想到星星也能呼吸,他想到的是,如果他此時此地窒息了,他所能見到的怕也就只有那美麗、沉默、沒有空氣的星星了。他現在就要窒息了,他覺得,他的呼吸器送不上氣了,他只好等待呼吸。他生命的跡象不過是觀察儀器和心電圖上畫出的聖誕綠折線,那是密林般的黑夜裡的長青樹,他心跳的折線,他的心臟的收縮和舒張。
護士嚇了一跳。正要去按苔鈴,要去拿腎上腺素。
那歌詞還嘲弄著他,我們看見你躺得多平靜,梅森!此時主顯節①在聖誕節出現了。
還不等護士按鈴或是取來藥品,梅森最初乍起的復仇的鬃毛擦拂著他那慘白的幽靈蟹一樣爬動的手,開始讓他平靜下來。
在全世界聖誕節的聖餐禮上,虔誠的人都相信他們能透過化體論②的奇蹟吃到基督的肉和血。梅森開始為一個更為動人的儀式做準備,卻用不著化體論。他開始準備讓萊克特博士被活生生地吃掉。
①基督教紀念耶酥向眾人顯現的節日,在1月。
②羅馬天主教和東正教教義認為,在聖餐禮上面包和酒就是耶酥基督的肉和血。
第十五章
梅森接受的是一種奇怪的教育,完全適應他父親為他設想的生活和他眼前的工作。
他兒童時代讀的寄宿學校接受過他父親的大量捐款,因此他的缺課常常能得到原諒。老韋爾熱有時一連幾周對他進行真正的培養,把孩子帶到他的財富根據地去:牲畜欄和屠宰場。
莫爾森·韋爾熱在畜牧業生產的許多方面都是開拓者,特別是節約方面;他在飼料問題上的實驗可以和50年前的巴託漢媲美。奠爾森·韋爾熱把碾碎的豬毛、雞毛和糞便混到了豬飼料裡,其比例之高在當時被看做是膽大妄為。40年代他又被看做是鋌而走險的幻想家。是他第一個取消了豬的清潔飲水,代之以溝裡發過酵的動物肥料水,可是催肥了豬,利潤滾滾而來。嘲笑聲消失了,競爭對手急忙仿效起來。
可是莫爾森·韋爾熱在肉類罐頭工業上的領先地位並沒有到此為止。他嚴格地站在節約的立場,自己掏腰包與《仁慈屠宰法案》進行了英勇的鬥爭。他揮舞法律的武器保住了尊嚴,儘管在立法補償方面花了一大筆錢。他讓梅森長期看著他監督大規模的畜欄實驗,看他觀察在屠宰前可以多長時間不給畜生食物和飲水而不致使它們明顯地掉膘。
實驗遺傳學的研究解決了比利時豬的瘦肉量加倍而豬不消瘦的問題,而這個困擾比利時人的問題是在韋爾熱家族的資助下解決的。莫爾森·韋爾熱在全世界買種豬,資助著國外好多個牲畜培育的研究專案。
但是屠宰事業是人的事業,對這一點的理解沒有誰比得上莫爾森·韋爾熱。工會領袖們想以工資和安全的要求侵犯他的利益時,他總能把他們嚇倒。在這方面他跟有組織犯罪的鐵桿關係30年來為他立下了汗馬功勞。
那時梅森很像他父親,又黑又亮的眉毛下有一雙淺藍色的屠夫的眼睛。低低的髮際線從右向左下斜,掠過前額。莫爾森·韋爾熱舐犢情深,有時喜歡把兒子的臉捧在手上撫摩,好像在透過骨相術確認兒子的父系血統,正如撫摩豬的臉能夠透過顏面骨的結構確定它的遺傳因素一樣。
梅森學得很到家,即使在他受傷臥病在床之後也能在業務上做出健全的判斷,然後叫他寵幸的人去執行。美國政府和聯合國以非洲的豬流感威脅為由,讓海地人屠宰了全部的當地豬,那主意就是這位小梅森出的。這樣,他就可以向海地政府出售他的美國大白豬,用以代替海地的當地豬了。可是他那油光水滑的大白豬進入了海地的環境卻立即死掉,海地人只好一次再次地買梅森的豬。最後他們只好從多明尼加共和國引進了壯健的小拱土豬,取代了他的豬。
現在,有了一生的知識和閱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