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當使者的人,必須有勇有謀,職位還不能太低,還必須口舌伶俐,長相魁梧。否則定然讓張賊看輕賤了,反而有損於本縣形象!”賈捕頭一邊用眼睛瞄著程小九,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建議道。
“嗯!”林縣令點頭不語,心中好生為難。若說全縣最有膽識,對自己最忠心的人,可能非程小九莫屬。可萬一程小九被張金稱給當菜吃了,賊人再進攻館陶時,誰來領兵迎戰?
若是不讓程小九去敵營出使,兩個捕頭之中任何一個,見到張金稱後都保不準會臨陣倒戈。至於李老酒、蔣燁等人,不是形象猥瑣,就是貪婪膽小,派到敵營中去了,恐怕更會誤事。
第三章 東門 (五 下)
看著同僚們眼中射出來的,或是畏縮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程小九感覺到自己的脊背漸漸發涼,他心中又湧上了那股天黑時行路被野獸盯上了的感覺,脖頸上長滿小疙瘩,手掌也緊緊地握成了一團。
掌心處是佩刀的木柄,那是唯一能讓他感覺到安全和值得信賴的東西,比起眼前的上司和同事的笑容來,刀柄反而更溫暖些。
林縣令的目光仍然在遊移不定,小九知道他下不了決心。這個耳朵比蚯蚓還軟的懦弱傢伙,自己居然一直將他視作的可以信賴的長輩!想與張金稱謀皮麼?誰出的主意誰去當使者!既然爾等將守衛館陶看做程某一個人的責任,程某有什麼理由替爾等去送死!
這樣想著,程小九慢慢地將頭低下去。學著其他人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般靜坐不動。他聽見窗外的啾啾鳥鳴,聽見風徐徐地拂過林梢,聽見同僚們緊張的呼吸和肚子裡邊咕咕的鳴叫……驚嚇中渡過了一整夜,大夥誰都沒機會吃早點。最早抗不住餓的人也許會第一個站起來主動請纓去當使者,而程小九飢一頓飽一頓早已習慣了,一整天不吃東西也不會覺得頭暈。
窗外又響起了悠長的角聲,已經快正午了。一聲號角代表著迄今為止城頭上一切平安。可憐那些堅守在城頭上的鄉勇,如果他們知道背後的上司就是這樣無恥的一群,他們還有沒有士氣拿起長槍?
但這些傢伙從來不覺得自己形容醜陋,他們聰明地尋找著藉口,將林縣令看過來的目光一一“推”開。平時不肯讓商販們拖欠一個肉好的市署主事突然變成了不精於計算的蠢驢,平素耀武揚威的弓手蔣燁昨夜突然吐血,並且有很多人作證。賈捕頭與杜疤瘌父女有仇,郭捕頭的腿腳不便。董主簿是朝廷欽點的命官,進入敵營後會辱沒天子的顏面……
沒人適合去做使者。雖然在議論出使的目的和細節時,大夥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熱切。“非卑職無勇,而是卑職怕耽誤了闔縣老小的性命!”藉口一個比一個善良,一個比一個合情合理。唯一找不到藉口的,只有呆坐於桌案旁的程小九。
少年人感覺到無數目光集中過來,殷切地落到自己的頭上。他是唯一的,也是最適合的使者。彷彿在進入軍營的那一天起,上天已經安排好了這一切。所以,他不應該拒絕,如果拒絕就是不懂得感激林縣令的知遇之恩,不服從冥冥中的天命!
如果出使之人將城中的底細全交代給張金稱,館陶城恐怕半個時辰就會被流寇們攻破。那樣,所有人都會死,無論其地位是高貴還是輕賤。就像王二毛先前所說,一把大火,燒個乾乾淨淨。這把大火中,還有自己在驢屎衚衕那東倒西歪的茅草屋。程小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淚水慢慢湧上了眼眶。
“程兵曹!”林縣令的聲音恰恰在此時傳來,讓少年人心冷如冰。他吸了吸鼻子,笑著站起身,“大人有事儘管吩咐,程某唯您馬首是瞻!”
“你初為兵曹,便屢屢立下大功,這,這些本縣上下有目共睹!”林縣令被程小九的目光看得心裡發虛,嚥了口吐沫,艱難地迂迴。“本縣,本縣所見過的少年英傑中,無人,無人能出你之右。若,若……”
“呵呵!”一聲憨厚的大笑打斷了他的話。程小九一邊笑,一邊連連搖頭,“大人不要誇我了。程某當不起英傑二字。但大人也不必為難,這出使之事,程某願意擔當!“
“程兵曹——”林縣令拖長了聲音感慨,臉色難得地紅了一次。“本縣,如果你能完成使命,本縣絕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大人言重了!”程小九繼續笑著搖頭,目光在瞬間變得古井無波,“既為本縣兵曹,殺賊退敵乃程某的分內之事。只希望大人能答應程某幾個要求,也好讓程某去得安心!”
“講,只要本縣能做到,肯定會答應你!”聽對方提出要求來,林縣令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