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兩軍交手,兵多便一定贏。要將軍還有什麼用場?”魏徵橫了他一眼,輕輕搖頭。
“玄成所言甚是!”魏德深不理睬湯祖望,笑著點頭。“但這回眾寡也太懸殊了些。程名振雖然用兵很有一套,即便回來,卻也是倉促迎戰……”
“所以我覺得他很可惜!”魏徵繼續嘆氣,“此人若是當日不被館陶縣令所害……”
魏德深亦很替程名振的下場感到惋惜,長出了口氣,低聲問道:“玄成莫非也覺得他是個大將之才?”
“豈可以將才言之!”到了這個時候,魏徵也不必掩飾自己對程名振的推崇了,搖了搖頭,繼續道:“德深可曾聽聞,他在平恩三縣所做的那些事情?屯田、安民、減賦、養兵……”
“是啊,我有時候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官還是賊了!”魏德深苦笑,“據說那邊百姓的日子,過得不比咱們這邊差!”
“他今年所做之事,幾百年前,有一個人也做過!可惜張金稱有眼無珠,竟然容不下他!”魏徵略做猶豫後,喟然總結。
“嗯!此乃霸業之基也!”魏德深讀書多,知道魏徵說的是三國時代的曹操。此公在戰亂時大力屯田,最終為後世奠定了統一的基礎。所以雖然在戰爭中殘暴好殺,後世史家卻甚為讚賞其活人無數的功績。“呵呵,我知道張金稱為什麼這般著急了。我要是張金稱,恐怕也得不顧一切先除了他!”
注1:絕纓宴。楚莊王打了勝仗後宴請群臣,命自己的美人許姬敬酒。恰巧燈滅,有人摸了許姬的手。許姬為了報復,便摘下的此人的盔纓。楚莊王得知後,命令所有人摘下盔纓,藉機放過肇事者。數年後,有猛將力戰,悍不畏死。楚莊王問其故,將領承認當年是自己酒後調戲了王的女人。楚王十分感慨,便將許姬賜給了這名將領。文中湯祖望和魏徵藉此典故,鄙夷張金稱沒有王者的胸襟氣度,難成大事。
注2:李廣驍勇善戰,但不被上頭賞識,最終落了個自刎的結局。他的弟弟人才平庸,卻封侯拜相。魏徵用這個典故,是感慨程名振沒跟對人。也感慨自己沒遇到可以輔佐的明主。
第三章 朝露 (七 下)
“誰跟魏縣丞結了這麼大的仇,讓你不顧一切也要除了他?”話音剛落,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緊跟著在二人身側響了起來魏德深和魏徵俱是一楞,互相看了看,笑著施禮:“屬下見過郡守大人!”“東翁,您怎麼有空到校場來了?”
“你們在此敲鑼打鼓,老夫於衙門裡還能坐得安穩麼?”武陽郡守元寶藏以上司的身份還了個半揖,微笑著反問。
聞此言,兩個魏大人臉上都有些尷尬。方才無論是擂鼓點兵聚將,還是鳴金叫大夥散去,二人誰也沒跟元寶藏商量。雖然郡守大人素來心胸寬廣,不難為屬下。但此事細琢磨起來,魏徵和魏德深兩個也有些忒不把上司放在眼裡了。
“這事,其實是屬下唐突。聽聞鉅鹿澤鬧了內亂,就立刻恨不得殺過漳水去!”魏德深再度長揖及地,搶先向元寶藏致歉。“屬下一邊點兵,一邊命人上報的郡守大人。誰料想身邊弟兄辦事不利,到底還是驚動了您老!”
“事發突然,我怕弟兄們求戰心切,所以就急著趕了過來。失禮之處,還請東翁恕罪!”魏徵說話不像魏德深那般客氣,只是替自己解釋了趕到校場的原因。
“唉——!”元寶藏笑著擺手,滿臉寬厚,“你們兩個這是哪裡的話!調遣兵馬,乃德深分內之責。提醒同僚,亦乃玄成應盡之義,老夫雖然官居這一郡之首,也不能事事都不放過吧?”
魏德深見元寶藏無意深究,趕緊順著坡往下溜,“大人說得是。但要緊的公務,我等還應該先請示大人才對。這回是屬下魯莽了,望達人原諒則個!”
說著話,他又恭恭敬敬給元寶藏做了一個揖,以示有悔過之意。元寶藏本來就不是個專權的人,見到魏德深知道進退,也就不打算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笑著上前半步,虛托住魏德深的胳膊,“德深客氣了。老夫也是擔心你等急於求戰,準備不周才過來看看。並無責怪你的意思。弟兄們呢,怎麼剛剛集結起來,你又將他們解散了?”
“虧得玄成提醒!”魏德深歉然笑了笑,然後低聲將魏徵剛才的分析重述了一遍。“若非玄成來得及時,屬下幾乎釀成大錯!”
“嗯!”元寶藏手捋鬍鬚,輕聲低吟。“玄成分析得對,兩虎相爭之際,咱們沒必要過早上前湊那個熱鬧。但既然兵馬已經集結過了,切忌打草驚蛇。鉅鹿澤安插在咱們眼皮底下的那些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