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清漳比這好點兒,上回二毛在那駐紮時,附近還見過幾個有人的莊子!”段清被道路兩旁的空屋子逼得透不過氣,追到程名振身邊,低聲催促。
“這地方原來其實挺熱鬧的!”程名振的目光從一個店鋪前收回,咧著嘴回應。看門臉,那原本應該是個布店。裡邊的貨物已經全被搬空了,兩具爛散了架的胡凳旁,摔著半掛算籌,一塊黑漆漆的硯臺。硯臺旁邊還壓著一堆灰白色的爛泥,估計應該是賬本的殘渣。
“他***,這鬼地方真��沒牛 焙�鶘�泊丈鍁埃�M�堂�衲艽�齏蠡錁≡繢肟�U�銎蕉饗鼐褪親�萊牽��卸�鞫紀A粼諢倜鸕哪且凰布洹4蟀滋斕模�鞝詠值郎洗倒�即�趴奩�愕納�臁R�塹攪送砩希��參薹ūVぴ┗昝腔岵換崬庸峭芳蘢蛹澠榔鵠矗�絛�怕匏�塹納�狻�
把所有不愉快的記憶拋在身後,把慘禍儘早遺忘,眼不見為淨。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至少能讓自己的心情暫時愉快些。但程名振卻突然在縣衙附近帶住了坐騎。“咱們就在這裡紮營,告訴弟兄們,在縣衙附近找房子休息,把看得見的死人骨頭都抬出城外去埋了!”
“啥?”就連一直沒參與爭論的杜鵑都被程名振的決定嚇了一跳,回過頭來,驚詫地追問。
她不是要質疑丈夫的決定,只是無法想象活人如何在死人的骨頭架子間安歇。平恩縣的房屋的確比較齊整,但那都是死人住的,活人在這裡,難免會受到什麼不利影響。
“此地處於洺水和清漳之間,控制住一個城市,就等於把其餘兩個城市也控制在了手裡!”程名振跳下坐騎,把韁繩交給侍衛,緩緩踏上縣衙的臺階。門口有兩具骷髏,彷彿鬼怪留下來侍衛。被他用靴子一劃拉,立刻碎成了齏粉。虛掩著的大門年久失修,推動時響起刺耳的呻吟,但還能推得開,也勉強能起到大門的作用。
“你到底要幹什麼?”杜鵑被程名振沒頭沒腦的舉動弄得心裡發慌,追上來,扯著他的衣角問道。
“我想留在這兒!”程名振看了看她,臉上的笑容非常沉重。荒廢的村莊,死亡的城市,還有麻木的流民,忠厚的老者,這些天看到的東西,反覆在他眼前飄動。“我自己來當縣令,咱們自己養活自己!”
注1:山丁子,即野生海棠果。微苦,可食。長腿白子,即青蛙。大眼賊,學名倉鼠。以上都是河北野生動植物,可以食用。
第二章 朝露 (二 下)
“九當家不是被鬼上身了吧?居然要跟死人搶地盤!”見程名振執意在平恩停留,嘍囉們苦笑著交頭接耳。他們不畏懼活人,但對骷髏有著與生俱來的畏懼。但出於習慣性的尊敬,他們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命令。以縣衙為核心四下散開,尋找相對整齊的院落安歇,引火做飯。
炊煙飄起來後,大夥的心中的恐懼才稍微減少了些。憑心而論,除了隨處可見的骸骨令人脊背一陣陣地發毛外,平恩縣城的確是個好地方。幾乎每條街道深處都有水井,已經到了初夏,打上來的井水卻冒著白煙,入口又甜又涼,令連日來行軍的疲乏一掃而空。
喝足了水,放眼望去,很多人家院子裡的果樹都鬱鬱蔥蔥。翠綠色的樹葉間,拇指肚大小的果實隱約可見。有性子急的傢伙立即爬上去塞進嘴裡幾顆,只酸得呲牙咧嘴,口水淌了一樹幹。
上次張家軍破城後走得匆忙,對帶不走的粗笨傢俱,如桌子、床榻、水缸、陶盆等,只進行了簡單的破壞。這些傢俱被擦去灰塵,用井水沖洗沖洗後,勉強堪用。只要你不考慮其曾經沾滿了人血,至少比野外隨手拎來的石片樹墩方便。事實上,當年的血漬早就和時光一同被風乾吹散了,剩下的僅僅是有關戰亂和破壞的記憶。而錦字營的嘍囉們又只有很少一部分參與了當年的屠城,所以大夥兒心裡並沒有太多的負擔。
牢騷聲還是能聽見的,從來就沒少過。但如果有人仔細聽,會發現大多數牢騷只是在感慨同行們上一回洗劫做得太糙,居然留下了這麼多合用的好東西。特別是靠近縣衙附近院落,屋子越是齊整,裡邊剩下的東西質地越精良。檀香木的大床,桐木的琴架,即便被砸斷了腿兒,砍裂了縫隙,那也是好木頭不是?當柴火都比別的木頭經燒。
縣衙附近的大戶人家還能剩下這麼多的好東西,那縣衙裡邊想必剩下的“寶貝”更多!本著開開眼界,有財大夥一塊發的心思,幾位平素跟程名振關係熟的小頭目鬼鬼祟祟溜向了衙門口。親兵們都在忙著大掃除,見來的都是熟人,就沒工夫管他們。幾個小頭目溜牆根兒,掠門縫,三轉兩轉便走進了縣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