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的縱容屬下為非作歹。殺戮只進行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便下了封刀令。除了這個善舉之外,把周大戶家攻破後,他還命人推出了幾十大車白米當街給百姓們分。懼於張家軍的威名,大部分館陶縣百姓都沒敢去領米。只有幾百戶窮得實在揭不開鍋的人揹著麻袋去了。去的人無論身上背的袋子是大是小,張家軍都結結實實地給你裝滿,過後還幫你抬上肩膀,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冷言冷語。
僅憑著這一點,館陶縣的人心就悄悄地起了變化。原來看向張家軍嘍囉的目光中充滿了仇恨,而現在,除了仇恨之外,還隱隱多了幾分迷惑。
他們看不出張家軍下一步準備做什麼。若說他們準備將館陶縣徹底鏟為白地吧?可在放火之前,他們好像沒必要費那麼大的力氣,清理屍骸枕籍的街道,撲滅城中廢墟上的火星。要說準備把男女老幼屠殺掉後做人肉乾吧?他們也沒必要在殺人之前,將吃不起飯的苦哈哈們都喂得飽飽的。
此外,張大當家不斷貼出的告示,也讓大夥越來越看迷糊。曾為館陶一霸的郭捕頭在城破的當晚就被打死了。平素橫著走的蔣老爺、李老酒兩個也惡貫滿盈。張家軍順勢抄了這三人的家,從中抄出綾羅綢緞若干,嶄新的衣服、傢俱、鍋碗瓢盆無數。眼下這些物件都堆在市署門口,凡家貧無衣者,最近有紅白喜事者,以及家有老人需要贍養,自己又無正經生財之道者,皆可以找鄰居做個保,到市署衙門裡邊領兩身衣服,和價值不超過三百個錢的傢俱、鍋碗。先到先得,分完為止。張家軍保證事後苦主不會找上門來算賬。
當然,這三家也沒剩下什麼苦主。郭捕頭和蔣燁兩個平素作惡多端,城破的當晚,就被受盡他們欺負的周禮虎帶著綠林好漢殺上門去,將全家男女老幼全部砍翻,一個活口都沒剩。李老酒做人相對小心,與段清、周禮虎等人結怨不深。所以在他死了之後,帶著“綠林好漢”找上門的周禮虎放過他家還沒斷奶的兒子和一個瞎了眼的老太太。將家中剩餘的男人全部殺死,女人私下瓜分。
發米、發衣服、發家具。這樣的流寇,就帶上了傳說中幾分“俠士”的味道。因此,館陶縣的老少爺們心裡雖然害怕,雖然迷惑,卻對張家軍的一舉一動都發生了興趣。冰冷且黑暗的亂世中,張金稱這些明顯帶有收買人心意味的善舉,讓他們隱約看到了一絲人性的溫暖。雖然,這份溫暖如秋夜裡的螢火蟲尾巴一樣微弱。
張大當家接連升了三天堂,不但審問“主犯”,連同協助主犯為非作歹的爪牙也一併押出來陪審。第一天,主要是審問賈捕頭和他麾下幾個弟子的罪行。旁聽的百姓很少,僅僅是兩家曾經被賈捕頭設手段搶了祖傳田產,又逼得家破人亡的苦主,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到公堂上遞交血寫的訴狀。誰料張大當家人雖然長得醜陋,雙目卻看得清楚。只用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將案子的前因後果理了個清清楚楚。有些細節方面,居然比苦主們猜測得還貼近真實。
人證、物證俱在,賈捕頭無從抵賴,只得俯首認罪。他麾下的幾個當過衙役的弟子卻你向我身上推,我向你身上攀扯,都試圖把以前上下勾結,為禍鄉里的惡行安到別人頭上。關鍵時刻,坐在主簿位置上的薛二當家出馬,把衙門裡的那些彎彎道道,毫不客氣地揭了開來。張金稱聞聽後暴怒,從公堂上丟下火籤,給了幾個原來專門打別人屁股的衙役們每人五十大板。嘍囉們立刻衝上去,拖著幾個衙役到大街上,一五、一十,結結實實地打足了數。把幾個倒黴蛋打得哭爹喊娘,那些大著膽子前來告狀的苦主,卻個個看得揚眉吐氣。
一通板子打過,衙役們都招認了犯罪事實。又有拎著鬼頭刀的嘍囉走上前,像拎小雞一樣將賈捕頭和他的徒子徒孫們拎到十字路口,當眾宣讀審訊結果,然後手起刀落。
七八顆血淋淋的腦袋砍下來。無論是告狀者和把在門縫後偷看者無不歎服。更有些怨恨壓抑久了的人,在自家屋子裡焚香禱告,落淚無聲。
到了第二天審問林縣令的時候,前來告狀的苦主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按照尊老敬賢原則,張金稱命令年紀大的喊冤者優先,苦難深的告狀者隨後。由二當家薛頌帶著紙筆,依次記錄大夥的委屈。
案子整整審了一天,到了掌燈十分,薛二當家才有機會停下筆。這林縣令在館陶為官一任出頭,沒工夫造福一方,敲詐勒索,巧取豪奪的事情卻幹了不少。更有些收受賄賂,顛倒黑白的手段,連張金稱大賊頭聽了,都氣得連拍桌子。
他一拍桌案,林縣令屁股上就要吃苦。打到最後,素來懦弱的林縣令居然發了狠,凡是別人指控自己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