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李老酒已經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唉吆,老神仙啊,您可發發慈悲!我以後天天積德行善,吃齋唸佛。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倒也著實可憐。段瞎子想了想,繼續道:“這個安神驅邪的湯呢,只能暫時緩解令郎的病症。要想治本,要想避禍,你需要多抱他到陽光下曬,吸收日光之精!記住不能是女人抱,女人身上的氣息陰。而你這輩子雖然走了夜路,上輩子的福澤還在,氣息卻還是陽的。每天不得少於一個半時辰,持續兩個月,或許能治根兒。”
“我……”
“但是!”搶在李老酒回應之前,段瞎子的聲音突然轉冷,“兩個月之內,你不得殺生,更不能害人。否則,陰氣反撲,輕則害了孩子的命,重則你們一家老小全不得好死!”
“我!”李老酒愣愣地跪在地上,半晌不敢起身。他今天有任務要做掉程名振。此時奈於老瞎子的淫威,不敢立刻逼犯人們動手。換個牢房,照樣可以讓少年人稀裡糊塗死去。但兩個月內不得殺生的禁令,卻讓他不得不猶豫。程名振的死活雖然重要,自己兒子的小命更金貴百倍。拿自己唯一的兒子的命換程名振的命,這個買賣李老酒無論如何也捨不得做!
“我,可我不動他,賈頭和周家也會派人來動他!”向關押著程名振的牢房駑了駑嘴,李老酒小聲向老瞎子彙報。不是出於好心,而是怕程名振將來的死,會被冥冥中的冤鬼記到自己頭上。
“呵呵,他骨骼清奇,沒那麼容易死!”老瞎子笑著搖頭,“老酒啊,老酒,你平時也是明白人,現在怎麼犯傻了呢?”彷彿猜到程名振在另外一側偷聽,他故意將語速放慢,吐字也格外清晰。
“您這話什麼意思?”李老酒喃喃地追問。
“他入獄之前,被人打過吧,怎麼沒當場幹掉?那樣不是早就了了案子麼,何必要假林縣令之手?”,沒有瞳孔,老瞎子卻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
“大堂之上,林縣令明明可以杖殺他的吧,怎麼又把他弄到監獄裡來?”
“館陶周家,明明可以派個心腹來做掉他,為何只派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
“你李老酒又不是沒弄死過人,怎麼這回卻非要別人動手?別跟我說你怕見血?你的確是在怕,你怕的是什麼?”
“對啊?照常理,我已經死過好幾回了,怎麼還活著?”趴在隔壁牢房偷聽的程名振猶如被人醍醐灌頂。從自己剛一回館陶來,周圍所有事情就都透著蹊蹺,自己怎麼這般傻,偏偏一點兒都沒察覺呢?
他記得自己被當做塑像放於城隍廟的事情。林縣令是非常盼望他死掉,而不是活著回來。死掉的程名振可以當做英雄,也可以掩蓋住有關楊玄感、張亮與館陶周家、縣令林德恩之間的所有秘密,而活著的程名振,卻隨時可以將秘密揭穿。
所以,在踏入館陶縣第一步,自己已經踏入了一個死局。冷汗從程名振虛弱的身體上淋漓而出,刺激得棒傷火燒火燎。他知道自己能活到現在實在屬於僥倖,所謂館陶縣丞的舉薦,根本就是一個餌。為的就是讓自己安安心心地走入圈套,而不會奮起反抗。
“我,我……”隔壁斷斷續續傳來李老酒的聲音,聽上去是那樣的孱弱。
“他怕被當做棄子!”痛苦和懊悔讓程名振的心神變得格外清醒。“當街襲擊自己的人,肯定是懷著同樣的心思,所以才沒完全執行主使者的命令。或者說,他們做事太拖拉,被蔣百齡無意間撞破!不對,蔣百齡是故意巡視到那邊去的?他曾想提醒過我,卻被我忽略掉了。所以他不放心,故意撞破現場,讓兇手來不及把壞事做完。”
“林縣令是怕外邊的悠悠之口。畢竟我是他一手樹立起來的,如果我死在他的杖下,恐怕多少會引起些懷疑。”順著一條線路往下捋,越捋,程名振的心頭越清晰。“所以林縣令才把我收監,準備在監牢裡讓我暴斃。而周家卻不放心林縣令,先筆者巧兒來給我送有毒的吃食!”
“虧得我當時在氣兒頭上,沒碰那些酒菜!”手拂額頭,少年人感覺著鐵鏈和人世的冰冷,“而李老酒過後借獄霸張青之手殺人,也是為了方便推卸責任。段瞎子說得對,一旦張青殺了我,過後林縣令完全可以假惺惺地替我平反昭雪,順便將張青等人嚴懲,以給我‘報仇’!”
“甚至他還可以借題發揮,整頓館陶縣的監獄、衙門,打壓郭、賈兩位捕頭的勢力!以便日後不再被二人擎肘!而郭、賈兩個捕頭就會乖乖上當麼?恐怕,他們雖然恨我搶了他們的縣丞職位,卻也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