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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立刻七嘴八舌地回應,“誠伯,你老就接著說吧。規矩我們都懂!不就是按竹籤結算麼,自打有了這河,哪回不是這樣?”

“對,您老接著說。我們明白,絕對不給您添亂!”

“誠伯,說吧,大夥聽著呢!”

見眾人沒有異議,誠伯高興地點點頭,笑著從家丁手中抓起一根長半尺,寬一寸的竹籤,舉到面前:“老夫也是防患於未然,免得起了誤會,墜了我們老周家的名頭。竹籤,大夥看好了,是這種塗了漆的竹籤,上面有衙門的花押。大夥千萬別拿錯,免得被劉捕頭抓去打板子。這鄉里鄉親的,我也不能害了你們!”

“不會,不會,誰敢弄假的充數,大夥第一個不饒他!”眾力棒們有求於人,心裡罵老傢伙狗眼看人低,口頭上卻不得不說些場面話來響應。

“那就好!”誠伯繼續點頭,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比廟裡的彌勒佛還慈祥許多,“幹完了活,憑竹籤到我這兒領工錢。每二十根竹籤換糙米半鬥。或者換肉好五個,即點即發,絕不拖欠!”

話音落下,剛才還興高采烈的人群立刻如潑了冷水的炭火般炸了開來。“什麼,二十趟才給半鬥米,誠伯,這也忒黑了些吧。上個月給官府幹,還一根籤子換一個錢呢!”

“就是,誠伯,這價錢壓得太狠了。大夥沒法幹啊。去年這個時候,可是七根籤子就給一斗米!”(注4)

也不怪眾人抗議。碼頭距離官道的確不算遠,卻是個大斜坡。揹著百十斤的草袋爬坡,即便是有經驗的老力棒,一天也頂多走二十個來回。辛辛苦苦一天只賺半鬥米,累壞了的人自己就能吃掉其中一半。剩下的那點兒拿回家去,也就夠老婆孩子們喝上幾天稀粥的。若是類似的活經常有,大夥還咬著牙能答應。可這種大活兒一年也就幹一次,今天做完,明天就再無其他營生可做。那就意味著一家大小要捱餓,意味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讓眾人怎地不為自己而爭?

“去年!”誠伯將臉色一摔,冷冷地道:“去年是什麼黃曆?去年一斗新米不過五個錢,今年這館陶城裡,少了十個錢你能買到陳米麼?小老兒我是看在鄉親的份上才開這個價兒,不信你們去武陽郡城裡邊打聽打聽,不給工錢,光給頓飽飯吃,也有人打破腦袋搶著幹!”

對這些從小沒離開過家門四十里外的漢子們來說,郡城武陽與皇帝老爺領兵征討的遼東差不多是一樣的遙遠。沒憑沒據,誰也不敢與管家硬犟,紛紛低下頭去,在心裡計算自己努力幹上一整天,能否給家人賺回一頓飽飯。個別膽子大的,則堅持誠伯按照官府先前的舊例支付工錢,否則大夥就乾脆都不接受,任船上的貨在河道上晾著。

那誠伯怎是個受要挾的主兒,咧嘴冷笑了幾聲,用小拇指點著土臺上的眾人道:“呵呵,還真有人不知道好歹,拿官府來壓小老兒。我問問你們,官府上個月找你們幹活,答應的工錢呢,哪個收到了?收到的站出來吱一聲?超過十個人站出來,小老兒這就跟老少爺們兒賠禮道歉,大爺您說開多少就開多少,小的絕不會壓價!”

眾漢子們紛紛身體閃開去,沮喪得就像一群看到屠夫的綿羊。官府上個月的確答應搬一趟貨物換一個銅錢,但最後發到大夥手裡的,卻是根更寬些的竹籤子,上面寫著每個人應得的銅錢數量。可具體什麼時候能結算,卻沒給任何準信兒。幾個膽子大的去找衙門裡的郭戶曹理論,結果剛靠近衙門口,便被衙役上了枷鎖,不交齊去年拖欠的丁稅絕不放還。害得家裡的婆娘賣了房子又賣人,好不容易將衙門索要的數目湊齊了,才將自家男人給贖回來。一家人從此淪為乞丐,半個月不到便徹底從城裡消失了。

僅憑三言兩語便打掉了眾力棒們的威風,誠伯在心內更加把自己面前這群漢子看到了河溝裡。收起怒容,重新換上平素裡那副童叟無欺的菩薩面孔,笑著道:“這人呢,不能不知足。世事艱難啊,誰活著都不容易。像我們老周家這樣肯講道理的豪門大戶已經很少見了,換了旁人,未必肯照顧你們。大夥心裡放明白些,別踩著鼻子就想上臉。還是那句話,每二十根竹籤換糙米半鬥。或者換錢五個,即點即發,絕不拖欠!想幹的,站在土臺前邊來。不想幹的,麻煩讓一讓,別耽誤鄉親們掙錢!過兩天說不定還有貨船來,今天干得好的,下次咱們周家優先錄用!”

聽到這話,有人心裡犯起了嘀咕,慢慢地向土臺前蹭了幾步。大多數人則抱著膀子,冷眼看誰第一個把自己賣得如此低廉。雖然都是鄉親,力棒們也根據所住的位置不同,自動分成了幾個團伙。向前湊的人四下望了望,見兩個人數最多的力棒團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