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人數足夠多,才在付出了三百多條性命後,勉強穩住了陣腳。先前衝入隊伍中亂砍的騎兵已經退了下去,在一百多步外重新整隊。馬背上,有名清瘦的將軍揮刀戟指,“平恩程名振來此尋仇,對面是哪位弟兄,放下糧草,程某不找你的麻煩!”
“程名振?!”王小波的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團。實在想不明白,已經消失了好幾個月的程名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襄國郡的腹地。記憶中,鉅鹿澤通往南方的出口已經被烽火臺和堡寨堵得死死的,即便澤地裡飛出一隻鴨子來,也逃不過監視者的眼睛。偏偏程名振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又殺了出來,背後還帶著至少四千多名弟兄。
這裡距離劉黑闥的大營只有三十多里,接到警訊,騎兵在半個時辰之內就能趕到戰場。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王小波在心中迅速分析敵我雙方形勢優劣。給副將劉大壯使了個眼神,示意對方去調整陣型。他自己則向前帶了帶坐騎,離開本陣數步,衝著程名振輕輕拱手,“當年在竇王爺麾下,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某乃王小波,今日負責護送糧草去軍營,還請程將軍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給王某行個方便!”
彷彿沒意識到王小波在藉機拖延時間,程名振雙手搭在刀柄上,笑著還禮,“見過王兄弟。程某今日並非為你而來!”說著話,他聲音陡然提高,如獅吼般衝著護送糧草的數千劉家軍弟兄叫喊:“劉黑闥殺我老孃妻子,我跟他不共戴天。此乃私仇,不關諸位兄弟的事情。請對面的兄弟們退開,讓我把糧草燒掉。冤有頭,債有主,程某刀頭,不想沾自家兄弟的血!”
“冤有頭,債有主,請對面的兄弟退開,我等刀頭,不想沾自家兄弟的血!”幾個名騎兵將刀高舉,跟著程名振大聲怒吼。聲音如夜半驚雷,炸得護糧兵卒臉色一片煞白。
仗打到目前這個份上,很多人心中對勝利早就不報什麼希望。只是畏懼唐軍的報復,才硬著頭皮跟在主帥身後強撐。程名振跟劉黑闥之間有什麼怨仇,普通士卒十個當中至少有七八個毫無所知。但程名振那句“冤有頭,債有主”,卻令他們怦然心動。
“劉大帥怎麼著姓程的了?他帶著這麼點兒人就敢劫糧?”當即,有士卒身邊的人交頭接耳。
“劉大帥起兵的時候,好像抓到了程明振的全家老小,然後一口氣全殺了!”有人只是聽說了個大概,卻好像親眼見到了般,添油加醋。
大凡人在危急關頭,都本能地想做一時之逃避。劉家軍前景不容樂觀,程名振剛才帶著馬隊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的勇悍模樣,也在眾兵卒心中留下了非常恐怖的印象。眼下他又點明瞭只是為尋仇而來,不想跟大夥交手。護送糧食的眾弟兄們,除了少數軍官外,倒是十有七八失去了拼命一戰的勇氣。
眼看著程名振三兩句話就令自家軍心一片大亂,王小波不敢再拖延下去,把手中長矛一指,衝著程名振大喊,“姓程的,有種就殺過來決一死戰。爺爺今天就成全了你,將其砍了,將你跟你老婆的屍體埋在一堆……”
話音剛落,天空中就猛然暗了一暗。對面的程名振張弓搭箭,一箭奔著王小胡的面門射了過來。也不管羽箭是否射中目標,程名振丟下騎弓,雙腿用力一夾馬腹。單人獨騎宛若閃電,直接劈向了護糧隊中。
這個距離上,即便被羽箭射中了,也無法造成致命傷。但王小波卻出於本能地來了個鐙裡藏身。羽箭貼著他的腰擦了過去,軟軟地落到了地上。當他將身體再度於馬背上挺直時,程名振已經距離他只有二十餘步。
“放箭!”王小胡扯開嗓子大喊。心中好生後悔自己剛才不該說出如此刻薄的話激怒程名振這個惡煞。劉家軍計程車卒剛才還在抱著一種非常微妙的心態聽兩家主將鬥嘴,沒想到程名振身為一方主帥,卻像個亡命徒般說翻臉立刻就翻臉,聽見王小波的怒喝,才匆忙地舉起弓,將羽箭慌亂地射了出去。
程名振身上立刻被紮了三、四根羽箭,緊跟著他衝過來的騎兵每人也被射中了兩三矢,但攻擊發起得實在太突然,敵方的弓箭手根本沒來得及將弓拉滿,因此射出的箭都非常綿軟,只扎破一層厚皮甲,便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動力。
跟在騎兵身後不遠處的洺州營弓箭手們可不會像劉家軍這麼客氣,見到雙方放箭,立刻舉弓報復。搶在程名振撲入軍陣前,一波細密的羽箭後發先至,“乒乒乓乓”,將護糧隊再度砸了個人仰馬翻。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王小波做出正確反應。程名振已經衝到,揮起青黑色的長刀,斜劈他的肩膀。王小波好歹也是血海中打過滾的,倉促之下,本能地豎起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