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做決定,也習慣了面對世人或諂媚、或敬畏的目光。
任誰看到今日的竹生,都決聯想不到“姬”這個稱呼。便是虛景,也只覺得這女子與他記憶中的楊姬面貌相像,彷彿……有血脈牽連。
虛景的目光中因此出現了猶疑和困惑,才會詢問竹生是否姓楊。
竹生微笑道:“我道號竹生。”
竹生給了虛景一個似是而非的否定答案,其實仔細聽,她沒有否認。倘若是旁人,完全便能就此糊弄過去。但竹生與虛景太久不見了,她忘記了虛景是怎樣一個縝密到滴水不漏的人了。
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愕然之後,虛景掩在袖中的手,就彈出了一張空的傳音符。那張傳音符瞬息間穿過人流,飛入了長天宗外務司陌城分處宅院深處的一個房間。
衝昕兩指夾住那道流光,發現是虛景發來的一張空白傳音符,立刻便意識到虛景此時有狀況。抬眸間,身形便已從房中消失……
因此,竹生微笑道:“我道號竹生。”話音才落,便看到虛景的目光忽然抬高了一分,越過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後。
而她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低沉聲音:“竹生姑娘,煩請……轉過身來。”
虛景眼睛不眨,凝目盯著竹生。竹生的目光不曾慌亂,竹生的笑意不曾減少,她聽到了身後的聲音,眼睛只眨了一下,便自然而然的轉身回頭。
月光下,燈火中,昔日她的道君一身青衫,靜靜的立在那裡望著她。
歲月啊,曾經靜好,曾經崢嶸。
許諾啊,脆弱得經不起一次分別。
她未能等到他歸來。
他歸來,已無處尋她。
縱竹生已心似磐石,被這歲月如風撲面而來,亦不能不感慨。
當日別後……她爭分奪秒,他時光緩慢。
一個甲子,她已經滄海桑田,又一場人生。
他卻站在她面前,依稀當年……窗外含笑望她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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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生和衝昕四目相交。
她轉頭看向伍執事; 伍執事忙介紹道:“這是我們長天宗的衝昕真人; 道君正是真人的弟子。”
竹生微訝。這倒不是裝的; 是沒想到衝昕已經結嬰。怪不得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身後; 她竟沒有察覺。衝昕今年不過八十歲上下; 不足百歲就結嬰,如此年輕; 當真不負天才之稱。
她便頷首見禮道:“見過真人。”
道君這稱呼,從此不復存在。
衝昕盯著她,半晌; 問道:“姑娘可是姓楊?”
竹生道:“我名竹生。”
衝昕沉默片刻; 又問:“姑娘血親之中,可有女子姓楊。”
竹生潭水般的雙眸凝在他臉上; 片刻後道:“家母正是姓楊。”
衝昕神色震動。
竹生不待他再開口,先問道:“衝昕真人,敢問便是六十年前,長天宗煉陽峰的衝昕道君嗎?”
衝昕看著竹生,沒有說話。虛景道:“正是家師。”
伍執事左右看看,已經覺出氣氛不對; 然而也不好走開; 只好硬著頭皮站在一旁。
“既然如此……”竹生伸出手; 張開; 手心一塊烏黑木牌,“家母囑我,將此物還與真人。”
衝昕盯著那木牌; 沒有說話。
竹生道:“還有一柄長刀,名綠刃,卻是我用慣了的。真人若不介意,我折成靈石還與真人?”
衝昕卻盯著那養魂木牌,道:“她呢?”
竹生抬眸:“……已經過身了。”
衝昕抿抿唇,逼問:“何時?何地?因何?”
竹生道:“大約一年多前,我們才穿過界門,家母年事已高,心願將了,鬆了一口氣,便過去了。”
衝昕道:“她有何心願?”
竹生道:“她說……當日不曾道別,甚為遺憾。終又回到此處,原以為,可以親自道別……”
衝昕閉上眼睛,心如刀絞。
當日他逼問樹翁,樹翁的嘴巴,卻緊閉如蚌。他最終只問出,有兩人自凡人界進入界門,其中一個是人修。除此之外,樹翁再不肯吐露半分。如今與竹生所言,正是吻合。竹生便是修士,想來另一人……自然是凡人。
竹生看著他,輕喚:“真人……?”
衝昕睜開眼睛,問道:“她葬在何處?”
竹生道:“我將她的骨灰,灑入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