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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五官擠在一起的臉上似乎從來沒有舒展過,現在擠得更緊了,像一個沒有長好的歪瓜,這個歪瓜上的那雙小眼睛迸射出惡毒的光芒。

撐船佬強壯的腳往地上使勁跺了一下,“咚”的一聲,母親和黑子都感到了震動。撐船佬大聲咳了一聲似乎是強壓住怒火坐在了桌旁,端起瓷碗,自顧自地吃起來。他也著實餓了,撐船是十分辛苦的體力活,他來不及夾一口菜吃,一碗稀粥稀裡糊塗幾口就喝下去了。他喝粥的聲音極響,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頭牛飲水的樣子。

黑子不敢吃了。

他必須等撐船佬吃完之後才敢放心大膽地吃,他怕他吃粥的樣子不小心惹惱了撐船佬,那麻煩就大了,說不好聽的話,他或許就連喝粥的機會也會被無情取消。所以,黑子只有聽撐船佬喝粥發出的怪聲,自己忍受著飢餓帶來的巨大痛苦。撐船佬喝粥誇張的聲音暫停了一下,他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大嘴裡,他嚼了一下就不動了,他努力地把小眼珠子往外鼓,鼓出了他積蓄了一陣子的憤怒。

他使勁把筷子連同拿筷子的那隻手砸在了飯桌上。很響的聲音。碗碟在桌面上跳了跳。

撐船佬大吼道:“鳥!炒點菜都炒不好,放那麼多鹽想鹹死老子!”

母親懦弱地說:“鹹麼?我只放了一小勺子鹽呀!”

就這麼一句話讓撐船佬頓時火氣沖天,他站起來,一把抓住了母親的頭髮。母親就那樣被他抓住頭髮扯到了一邊,撐船佬發瘋一樣一巴掌一巴掌地抽著母親的臉,母親的臉很快地青腫起來,她的嘴角也滲出了血。

母親哀嚎著,求饒著。

撐船佬似乎想把母親打死,然後醃鹹肉吃。黑子束手無策,他害怕極了,最後,他大哭起來。

他們家的響動驚動了左鄰右舍。

人們在說:“撐船佬要殺人了,撐船佬要殺那個外鄉女人了。”

啞巴大叔從撐船佬家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中擠了進來,抱住了撐船佬。啞巴大叔比撐船佬高大威猛,他的力氣也顯然比撐船佬大許多,可他還是費了許多氣力才把撐船佬抱開,推到了一邊。

撐船佬氣急敗壞地跳到門口,對圍觀的猶如在看一場好戲的村人大聲吼道:“滾,都給我滾!”

人群竊竊私語嘻嘻哈哈地散開了,無論怎樣,撐船佬打老婆的鬧劇給他們的心中帶來了某種觀賞的愉悅,也給他們帶來了飯後美妙而瑣碎的談資。

黑子走過去,抱著癱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母親,輕聲地說:“媽,咱們走,要飯也比這兒強!”母親的臉貼著他的臉,斷斷續續地說:“孩子,能走到哪裡呢?”

是的,能走到哪裡呢?

夜又深了。

窗戶外面傳來青蛙以及各種蟲豸的叫聲,那些叫聲雜亂無章。黑子睜大驚恐的眼睛,看著黑乎乎的屋頂。撐船佬和母親做那種事的聲音早就沉寂了,可他還是不敢入睡。他只要一入睡就會夢見父親,一夢見父親被大水吞噬,他就會發出��說牟醫小K�灰�徊醫校�糯�芯突岫運�⒑蕁�

他還是睡著了。

他還是做那個噩夢。

他還是發出了��說牟醫小�

慘叫聲在落寞的夜裡迴響。

撐船佬的怒吼把他從噩夢中拽了回來。他害怕極了,一泡尿差點尿到褲子上。撐船佬沉重的腳步聲離開之後,母親沒有進來。他傷心極了。自從母親領他住進撐船佬這個家之後,母親好像離他越來越遠,像斷了線的風箏,他怎麼也抓不住母親從前的溫情和撫愛。

他在黑暗中坐了許久。

他終於下了床。

他終於悄悄地出了門,藉著夜裡的微弱的天光,他朝一條通向山外的道路走去。他走出了村莊,翻過了河堤,他來到了大河邊上。大河水嗚咽著,水的白光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雙眼。他無法渡過這條河。他走到了渡船邊,這是和撐船佬朝夕相伴的渡船。撐船佬用撐船的竹篙把渡船固定在河邊,撐船佬還把粗實的纜繩嚴嚴實實地綁在河邊的一棵老烏桕樹上。瘦弱的黑子開始解那條纜繩,可他怎麼也解不開,撐船佬把它綁得實在太嚴實了,就連洪水也無法把船沖走。黑子累壞了,他坐在那棵古老的烏桕樹下,又開始了流淚。)

隱隱約約地,黑子聽到了母親的呼喊。

“黑兒——”

“黑兒——”

“黑兒——”

呼喊聲越來越近。

黑子站起身沿著河岸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起來。

“黑兒,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