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就在桌底下覆一下。戴志沉吟 :「嗯……大學生就是大學生,真是大忙人。看來我日後還是別進journal了,去讀……讀什麼繫好呢? 哈哈,應該說我升到大學先算啦。」
「C大很多系都不錯,再慢慢想一下,現在才暑假,大概十月、十一月先選系。」陳心邊覆短訊,邊分神回應戴志。
「唉,我會入得到C大? 而且也不一定要入C大啊,全香港有八間大學……但我連自己想讀什都不知,總之不會選體育系,我受夠跑步……」
陳心只隱約聽到戴志說話,戴志停下來,他才惘然抬頭說 :「你剛剛說什麼?」
戴志一呆,啞然失笑,說 :「我說心哥你煮麵很好吃。」
「很簡單而已。下一把菜心,加些肉片、清雞湯、一把麵條……」手機屏一閃,打斷陳心的話。
那一鍋麵條,陳心食不知味,戴志很捧場,都吃光。現在陳心回想起來,都忘了那天戴志幾點離開。
陳心與陶微風,有了第一次,有了第二次也就不出奇。但卻沒有第三次——陶微風在第二次做愛後跟他說,他接下來半年要回內地工作,不會回香港了。陳心整整衣服,用陶微風給他的溼紙巾擦擦手,沒說什麼。
他對於陶微風沒了這幾年來的想像,因為他得到這具肉體。或者他幾年來對這個人念念不忘,就是因為這個人是第一個勾起他對於同性肉體的想像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又待他若即若離,從來不教他抓著。想像建構於想像之上,層層織成一個不可破的春夢,一旦得手,這個夢就碎了——原來他幻想了很多年的男人,都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他跟這個男人做愛時,沒有吞噬他的衝動,也沒有一腔滿溢的溫柔,有的只是暢快淋漓的發洩,之後是無盡的空虛。陶微風教他食煙,陳心有潔癖,就只有跟陶微風做愛後,才會抽一枝煙,平時是連煙也不碰一下。很奇怪,他跟戴志上過許多次床,卻從來沒想過要抽枝煙。
可戴志跟陶微風不同。他讀不懂陶微風那張疲累的側面、那道滄桑的法令紋,也不想去思考,於是沉迷於一縷縷輕煙,感到身子輕得不能再輕。抽完一枝煙,他離開陶微風的私家車,決定明天去電訊公司轉一個新的手機號碼。
連陳心自己都無法解釋是什麼導致他破除了對於陶微風的執念。或者,陶微風就好似一根收藏在抽屜底下的香菸,一根小男孩多年來不敢碰的香菸,因為小男孩承受不了煙的臭味,怕自己會中了尼古丁的毒,怕旁人嗅得出他身上的一陣煙臭。可是,所有監護人離棄了他之後,小男孩有一天收拾雜物時不意找到這根自己忌諱了很久的香菸。
他已經不是那個連用打火機也不敢的小男孩。火機的熱力幾乎燒到手指頭,可他沒有知覺,終於點燃了這根香菸……抽完後,菸頭被他扔在地下,踩兩踩,輾成扁狀,身上有一陣揮之不去的、標記一樣的煙味,提醒他做過什麼。在抽菸之前,他以為自己不會害怕任何一個人聞到他身上的煙味,但他發現,原來他也會怕。
他不想被戴志聞到這一身淡淡的煙味。他不清楚他是否自覺對戴志有責任,單只是想 : 幸好他沒有染上煙癮,幸好他只須沖沖澡,就能洗走這身煙味。
「再見。」陳心跟陶微風說了聲。陶微風笑笑,說 :「真是再見嗎? 假如你從我身上帶走了一些東西,並受益於此,那就夠了。Sorrow,你不能夠再是當時那個迷惘的主人,你有你的人生。你不是為了那個幽魂似的母親而活著,亦不是為了達到他人的期許而工作,你應該只是單純的、為自己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去講自己想講的話,從而找得出你是誰。」
「你為什麼隔了這麼多年還記得我? 為什麼要跟我講這些話?」陳心問。
「我答了你這些問題又如何? 你又怎知道我講真或是講假? 陶微風兩手支在呔盤上,覷著陳心,抹一抹臉,說 :「你就將我當成一個想找豔遇的中年男人,你給我肉體歡愉,我為你上一課,各取所需。Sorrow,無論你覺得內疚又好、覺得自己背叛了他又好,也是騙不過你的身體。你,跟一個你不愛的人上床,射精,一樣爽到,就是這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以只建基於情慾,可以同時建基於道理,也可以建基於愛情或親情。跟不同的人做愛,都有快感,但那種快感與滿足是不同的。某些時候你需要這一種,某些時候你需要那一種,好似你行入茶餐廳,也想日日食不同的款式。
「但是,無論你吃什麼款式的飯,枝竹斑腩鮮茄肉片或魚香茄子,不變的,也許是那一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