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望了眼窗外,一名如穿花蝴蝶的中年婦人正滿臉諂笑的跟有錢老爺說話,“她到底是你孃親還是鴇兒?”
“……都是。”雪荷的聲音小小的。
淡菊輕輕“嗯”了一聲,梅仙也放不了手中詩冊。
“看樣子,你孃親要將你高售了。”說完,梅仙又繼續翻著書頁。
“哎呀,梅仙姐姐,你怎麼這麼說?”淡菊擔心的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雪荷。
梅仙神色漠然,“也不見得壞。自己選得不好,沒半個人可怪,你倒可以怨怪孃親。”
“你這是安慰嗎?梅仙姐姐!”淡菊沒好氣地說。
不一會兒,拜帖送了進來,三人面前皆是一大疊。
“我要這個。”淡菊選得最快,“我早就看到他了,好威風的人呢,瞧得人家我心頭小鹿亂撞……”
梅仙厭惡的看看這個沒神經的女子,將整疊拜帖一推,順手寫了個對子,“來人,把這對子拿給這些拜帖的主人。對得上的人,就可以進來跟我見面。”
只有雪荷沒翻也沒動,她知道,自己的命運身不由己。若她是被迫賣給青樓的,爹孃說什麼也會來幫她主持婚事,但是……她的孃親就是鴇兒……
她的一切,全由不得自己做主。
春風吹拂而過,這三位花魁女,也開始面對她們之後的人生……
第一章
東霖麗京 遂紫江岸 百花樓
臨江而建,樓高三層,四面掛上大紅燈籠,燈籠下綴以七彩流蘇和小巧鈴鐺,江面生風,風如撩弦手,撥得鈴鐺清樂顫顫,滿樓歡笑。
而此樓既以“百花”稱之,顧名思義,樓中自是佳麗無限,鶯鶯燕燕,各展嬌姿。
三樓錦閣,這處憑欄打造的香閨清雅舒敞,將外頭的招呼喧鬧淡淡隔絕了,捲起落地竹簾,外頭是一方露天台閣,此時正值夕陽西下,金紅光芒在遂紫江面跳躍,亦將霞紅灑進天台,在兩名對坐的男女身上鑲著薄光。
女子有張瑩白臉容,眸子清澈明亮,水汪汪的,注視著人時,似有千言萬語欲要道出一般;兩柳眉彎得恰到好處,唇一笑,眉也跟著笑,帶著純真的孩子氣。
此時,那小巧的鼻頭輕皺了皺,跟著免不了要抬起白玉蔥指敲了敲自個兒的下顎,這是她長久以來的小習性,恐怕這輩子是改不掉了。
“陸公子遠道而來,這些日子為見淡菊一面,真是煞費了苦心,唉……我都知道的。”她輕笑,唇角牽動了兩朵梨渦,誠摯而歡愉,帶著淡淡的莫可奈何。“這百花樓的規矩是這樣的,即便淡菊想與陸公子一會,也得經過嬤嬤首肯,她若不折騰您千兒八百,又豈會幹休?”
“我知道、我懂得,我是……是心甘情願的,只要淡菊姑娘肯陪在下下盤象棋,那就值得了。”男子瞧起來約莫弱冠之年,一身素衫寬袍,質料絕佳,右手持著一柄山水紙扇,該是念過幾年書,面容清秀斯文,可惜有些呆氣。
女子再次淺笑,眸光晶瑩。“這有什麼問題?今日,淡菊只陪公子一人。”語畢,臉微側,一旁伺候的丫鬟已知其心意,伶俐地取來棋盤棋子,為雙方擺上。
“陸公子,今日初會,不比尋常,淡菊身在紅塵,見過的男子不知凡幾,卻獨獨對您有股奇特的感覺,唉……我心裡頭有個請求,不知當不當說?”眼兒半斂,髮鬢親頰,那模樣楚楚可愛,十足嬌憨。
男子用力地點頭,語氣急切。“你說。只要你肯跟我下棋,別說一個請求,一百個我都答應了。”
“是嗎?陸公子……您人真好。”她螓首微偏,小巧的鼻頭不自覺地又皺了皺。“我是想,咱們這盤象棋能不能賭個彩頭?一來作個紀念,二來權當助興,淡菊想把今天的事兒記在心裡頭呢,您以為如何?”
聞言,男子咧嘴笑開,朗聲道:“好主意。我若僥倖得勝,便求日日能與淡菊姑娘切磋棋藝。”
真像個大孩子哪,神情這般坦然直接,心無城府的。她定定地瞧著他。
“那你呢?淡菊姑娘,你贏了想要些什麼?”男子開朗的聲音喚回她的注意力。
她露齒一笑,長睫如扇子似的扇動,也是一副心無城府的模樣。
“聽嬤嬤說,陸公子打白苗那兒來,家裡是專做鐵器買賣的。白苗地方以鐵器和工藝聞名,可沒誰比得上……我身邊有把短匕,便是去年春向一位白苗商人購得的,打造得好生精緻呢。”
“呵呵,原來淡菊姑娘是想要白苗鐵器當彩頭嗎?容易容易,想要幾柄,你儘管開口便是。